自信,早就打击下来了。
人不怕败,就怕自己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地败了。而他,败得比这些更多。
一无所有,仰躺在那大床上,看着那华丽的帐子,一无所有啊。
帐子,似乎慢慢凝成了那个可爱女子的脸,她眼巴巴的眼神,就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什么瞧不起的神色,他轻笑自己,别天真了。
她只是不知道,不了解他是谁,才会这样的,哪个宫女初进来,不是这样呢?只要知道了,就会对他有另一种看法。
他习惯了,转过脸,一手摸着,老了啊。
由心开始,早就苍老得不可见人了。
“十三皇子。”老嬷嬷敲门:“要用早膳吗?”
他不出声,于是,她就走了。不出声,也就不用了,他一向不多话。
时光,慢慢地将一个人的心,折得沉默起来。
相处多年,也就是习惯了。
曾经,他这宫里,也是人来人往,春风得意,现在,就只剩下一个。
他觉得,自己不知是在干什么?像是糟蹋着生命,浪费着一样。心早死,而身犹活。
母妃大概不知道,这样子,好痛苦。
他坐了起来,走到了一幅画前,那静如闲花,姣如秋水的女子,带着笑,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光华,如此贤淑。
“母妃。”他看着画相,有些痴迷:“我昨天做了一件事,母妃一定不会介意的,是好事,救了一个女子。”他手指轻划着。
似乎又看到母妃的笑,他轻笑下,也是如此的苦涩。
中午吃饭,他想,那个女子,有没有去吃。
晚上,寒冷的风,四面八方地吹来。
他也知道那小破木屋里,也是四面八方地入风。
那她,会生火吗?
这么一个傻女子,替人入宫。难道只为了那被恩宠的风光和地位。
不像,她很纯真,一个人的眼里,如果纯净得没有什么欲望,那么,美丽的如秋水一般。她只是,为了报恩,为了妹妹吧。
一件大衣,怎么能过晚上的风雪呢?
第二天中午,嬷嬷抱来一床被子:“十三皇子,这是兰贵妃让人送过来的。听说过几天,就要下大风雪了。所以宫里的人,都赐多了一床被子。”
他闭上眼,心在这些话中,刮了个遍体的痛。
知道不是嬷嬷的话,可是,真的好伤人,原来,心还是会痛的。他还以为,是死寂了。
原来,他也和宫女,和公公几乎差不多了。
见他不说话,那嬷嬷放在椅子上,就出去了。
他忽然想,这被子,送给那需要的女孩,其实,也是好事。
他说过,要赎罪的。
没抬头,低哑着声音说:“嬷嬷,给我准备些饭菜。”
“是。”嬷嬷没问他,他大概又要去洁妃娘娘那里。
他合上书,又寻了些衣服出来。
他不知道,那个少女,以后会怎么样看他,大概会认为,让他帮助,会是一件羞耻的事。
他不起想那么多,不管以后怎么样吧,人得先活下去,才会有以后。
抱了一大堆的东西,他一拐一拐地去冷宫。
沉闷闷的大雪,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银白的飘絮,大片大片地飞落而下,今年的冬天,一定会更冷。
也许,很多人会赞叹,这好美的雪景啊。
那也是衣食足饱,观赏美景。对于很多人来,下这么大的雪,并不好。
天气黑得快,冷宫里的宫女,早就躲回去了。
静静的,只能听到有人冻得呜呜叫的声音。
他心一紧,想着那个少女,也会这样哭吗?哭,并不能帮助什么的?这宫里,听得最多的,就是哭声。
雪,沙沙作响,天地之间,一片的银白。
银白之间,只有他一个人走着。
留下一深一浅的一排脚印往那冷宫的最深头而去。
推开那破风的小木门,小院子里,连脚印也没有,厚厚的就是白雪。
那女孩呢?是饿死了吗?他加快了脚步,走到那小屋边,推开了门。
就印入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凌云看到她那样,竟然心里有些好笑,还有些轻松。
这个女孩,真是特别得可以,幸好没有冻死。
苏沫儿哽咽着声音:“我好饿。”
他觉得,像是自己的错一样了,也不是他丢弃她的啊。
苏沫儿坐起身:“云。”
他有些不知所束了,这个女孩子,竟然叫他的名字。
“我带了些衣服什么给你,以后,不会再来了。”即然有人住了,那么想念母妃,就只能看看她的画像。
苏沫儿却摇头:“那我不要了。”
“为什么?”他觉得更是奇怪。
苏沫儿哀怨地看着他:“衣服,饭菜,只是延续生命的事,只是,精神很空虚,死的,就是心,哀寞大于心死,心都死了,这些还要来干什么呢?”
七拼八奏的,幸好,老师教的,没有全部还回去。
他没说什么?放下东西,就想往外走。反正,没死就好了。
苏沫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云,不要走好吗?陪我说会话。都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过用在这里,好像有点不适合。
他身上,就是有股气息,让她想要认识他,想要了解他,想要把他眼里的沧桑给看个清清楚楚。
这女孩真是的,是很寂寞是吧,回去也无事可做。
他坐了下来,将那食盒给她。
苏沫儿揭开一看:“好多哦,你吃过没有。”
他没说话,他不太喜欢说话。
“一定没有吃啦,我们分着吃好吗?你是男的,你要多吃点,才有力气,肚子才会饱。”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贤能过。
以前,妈咪盛好饭,都是三请四请,她才胡乱吃一点的。
“我不吃。”他淡淡地说着。为着她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才坐下来的,反正,出去也是寂寞,这个女孩,那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让他心里一直想着。
“那我也不吃了。”她又入了下来。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的风雪,看着门,母妃喜欢坐在这里看外面。
“凌云,我好像有点记得你,在西北,我想想……”似乎有看过,还是有听过一样,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西北?这二个字,让他的眼亮了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苏沫儿蓦然想起:“我知道了,在那亭子里,西北有个凌云亭,我就是一觉醒来就在那里的,然后就给我爹抓回去了,我爹也是一个官,可我不知道是什么?”
姓苏,还是一个官,能入宫里,而且就算不是妃子也没有送回去的。
“苏言礼。”他轻声地说。
“呵呵,好像是苏大叔的名字。”她笑着,很喜欢这样和他说话:“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是他的女儿。”
他不说话,只听着她说。
软软甜甜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让人信赖的腔调。
苏沫儿抬起头看他:“你认识他吗?”
怎么会不认识呢?皇兄不是一直还怀疑吗?到现在,还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