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在映染了大片火烧云之后,最终隐匿在了山头。
此时,咸阳城西北百里处,山高林密。山林深处,有两人并肩立于一丈宽的官道中间。
官道因年久失修,细草点缀在众多青石缝中,两旁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
“来了!”语音冷彻。
在破旧的道路上,有队人马,约百十人,正护着一辆马车自东南向此处疾驰。
凌峰,是这队护卫中的首领,频繁抽打着跟随自己多年的战马,余光瞄了下鲜红的马鞭,马股估计已皮开肉绽。
护着马车虽已疾行百里,他紧蹙的剑眉仍不见有丝毫松展,眼神时刻在道路两旁的山林中游历,仿若提防着什么。
当凌峰率领队伍拐入弯道,掠过一棵歪脖子树时,猛得收紧缰绳,后面的队伍顿时人仰马嘶,稍显慌乱!
“何人挡道,速速离去!”
凌峰缓缓抽出绑在马肋的战刀,冷喝道:“否则,杀无赦!”
身后队伍有数十人迅速下马,将马车守护中间,持刀而立。
“放肆!”百米之外,传来一声铁血冷烈暴喝!
凌峰握刀的右手,青筋瞬间虬起,挥刀斜指苍天,身后一时间‘呛啷啷...'拔刀声纷起!“全队冲...”
“慢着!”马车之中传来一声娇喝,不过中气略显不足,随后一只葱莹素手探出挑帘。
马车之中端坐着一位双十年华,明眸皓齿,肤色白皙的美娇娘,只是发丝有些微乱,眉头微蹙,丰唇毫无血色,眼睛有些红肿,好似哭过。
此时的她,左手挑帘,侧身前探,右手后曲,像是在护着什么!
“听声音应是秦叔尊面,敢问秦叔,何故拦我母子去路?”
并肩拦路的两人,一个身材魁梧,脸若刀削,豹眼环珠,睛若寒星,手握三尺青峰,虎口老茧若寸草不生的漆黑石岭,顶端惨白的发亮!整个人如一把染血的钢枪,肃杀冷凛!
另一个人,着一身麻衣,手持拂尘,童颜鹤发,头挽道髻,面怀慈悲,仿若乘物以游心而不为物役仙,颇有超凡脱尘之意。
只见那持剑之人上前两步道:“柳夫人,我奉命而来!”
此时夕阳暮下的夏季,明亮的天空,随狂风席卷一布浓厚的乌云而来,山林处瞬间漆黑如夜。
柳夫人听到这话,放下车帘,回头看着尚在摇篮里的襁褓道:“我父向来与秦叔交好,可否放侄女娘俩儿离去?”
“孩子留下,你走!”
“秦叔!”柳夫人声音悲戚,双目紧闭,细长的睫毛逐渐被不明源起何处的水珠,润湿后压弯,而后更多的露珠顺着睫毛成股跌落而下,滴在了已苏醒的襁褓婴儿脸上。
柳夫人抽出怀里的锦帕,耸动着肩膀,在眼前擦拭了下。透过水气,看着襁褓里粉嘟嘟的小脸,嘴角微微翘起,柔声道:“以我命换我孩儿,再无他愿!”言语之中满是疼惜,怜爱,还夹杂一丝决绝!
此时铁骨铮铮的秦叔,握剑的右手竟不自觉得抖了一下。他坚冷的眼神突然夹杂了一丝游离,死在自己剑下的人何其多,可曾颤过一下。而今因一句话,险些握持不住!
“不可!”这时,那麻衣道人漫不经心的缓缓吐出二字。
霎时间,电闪雷鸣,‘啪嗒.啪哒..’豆大的雨滴连成一片,如珠帘般纷纷滴落。
柳夫人闻听拒绝的话语,侧头看着车帘,脸若寒霜,眼睛殷红,似若择虎而噬,秀口微张冷冽的道出:“杀”
那襁褓中的婴儿,望着车顶,心中感慨万千:得,我柳余来此间不过三日,卒!死就死吧,反正也死过一次了。
柳余,二十一世界三无青年,无钱,无车,无女人。房子呢有一套,奶奶留的,不过是在十八线小城~三门峡市里的。
这出事儿就出在了这套房子上面,2020年6月,三门峡市拆迁一批房子,结果好巧不巧,只拆到柳余家隔壁不拆了。
自奶奶死后,柳余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本想靠着拆迁,拿点钱聊度余生算了,谁知天不遂人愿,气的柳余腮帮子都肿了。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知那拆迁地挖地基时,竟然发现600多个古墓葬!柳余瞧见如此大的古墓群离自家如此之近,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
在网上订购了洛阳铲,照明灯等设备,三天前吃过晚饭,柳余开始在自己院里打洞,直到晚上十点,终于打通了能容一人下去的洞。
当柳余拿着照明灯,撅着屁股探身往漆黑的洞中观瞧时,不知从哪里鬼混回来的虎子~大黄狗,一下扑到了他的后背。
无所防备的柳余,瞬间头朝下,掉进了自己辛苦打通的墓洞里。
待他醒来时,发现一丝亮光,就朝着那丝光亮,挣扎着竭尽全力钻了出来。
身疲力竭的他,虚弱的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位柳夫人,今世的亲娘。
“冲锋!”雄浑的吼声,透过雨幕,彻底打消了护卫的那一丝侥幸,也吓得沉思中的柳余猛得一颤,打了个激灵。
凌峰挥刀下令之后,松缰,刀尖刺马股,数十骑动作整齐划一,在凌峰一马当先的率领下,急速向拦路二人冲撞而去!
秦叔见眨眼即到的凌峰,人马合一,携冲势挥刀斜劈而来。吼道:“好胆!”
只见他持剑由左下向右上斜撩,打击劈面而来的刀身。而后以腰身为力,左脚为基,揉身瞬时针旋转一周,剑随身走,向右下方斜削疾掠而过的马后蹄。
凌峰见第一刀无所建树,甚是懊恼,只因身后传来嘭嘭倒地之声,而后是阵阵惨叫声,凄厉异常。
骑马蹿行几十米后,他欲要勒紧缰绳,回身再战时,忽感战马不听使唤,向右侧倾倒。连忙从马上跃起,向右前方翻落两三丈才完成卸力。
当凌峰回过身来,见数十匹无主之马从自己身旁掠过。借着闪电的光亮,抬头向前望去,见数十个护卫蜷缩在地上,有几具已毫无动静,其它人抱着残肢在大雨中,痛苦的哀嚎着。
围在马车周围的二三十护卫,举着刀奔跑着向缓步靠近马车的两人砍去。
只见那麻衣道人,在雨中搅动几下拂尘,数十个水箭形成,而后向护卫门疾射而去,应者倒地,没了动静。
凌峰在雨中握刀缓缓站起,成绺的黑发在急雨暴风中扬起又落下,其周身不知何时泛起一层寒雾,而后逐渐漫延到战刀之上,青石板缝的细草仿若结了冰凌。
此时车厢中,柳夫人小心翼翼的将柳余抱在怀里,用自己白皙的脸颊蹭着他那粉嫩的小脸,低语道:“好好活着。”
良久之后,轻轻抬起头,宠溺的望着柳余,眼神关切,不舍而又带着一丝狠决。
“呀啊”随着一声怒吼从远处传入车厢,柳夫人温容笑貌渐渐冷若冰霜,眼神再无半分色彩。
柳余瞅着今世亲娘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远,身体失重感传来,暴雨不断的打在脸上。
此刻,他意识到了什么,一种仿佛一碗水泼在脸上的窒息感,从灵魂深处传来,而他却没哭叫。
表面稳如老狗,实际柳余心里慌得一比,以至于襁褓下面淋漓成溪,天知道是不是暴雨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