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昨天在皇宫里被发现了，还跟内廷侍卫的统领打了一场？”薛宝钗笑道。
薛宝钗一直知道薛蟠进皇宫跟贾元春私会的事。毕竟她早就跟薛蟠说过，亲兄妹之间不该有任何遮掩和猜疑。
薛宝钗对薛蟠进皇宫去找贾元春是支持的。她见识过薛蟠使出全力时的武功，知道那已经是天下顶尖的水平了，乐观一点就是天下第一。她认为薛蟠进皇宫其实危险不大，前几次的无惊无险也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贾元春，在薛宝钗看来，她就算才智再高，在看到薛蟠带来的王夫人的信物时也一定会被骗过去。这是信息不对称造成的必然结果，换了她薛宝钗在同样的位置上也会中招。
所以，从贾元春那里得到的消息，稍加分析后，基本上是可以完全相信的。毕竟她在大多数情况下，并没有理由对她的亲爹娘传递假消息。这样一个有价值的内应，当然要常常保持联系。
不过昨天，哥哥居然被内廷侍卫发现了？看来皇宫里也是有能人的。不过只要他的身份没暴露，问题都不大。甚至，这说不定对薛家还是件好事呢。
这时薛蟠说道：“那位左武卫大将军武状元，武功确实高强，我拿普通的剑不是他的对手。可惜我昨天没带上飞光，否则定要取了他的性命。”
“你不带那把钝剑是对的。”薛宝钗笑道，“我见过你用它的情景，那个招法有点特殊，估计天下只有你这一家。如果你用了，别人很容易通过战斗的痕迹分析出那是把钝剑。有心人只要一调查，就能查到你身边有把钝剑，你的身份就暴露了。”
“正是如此。”薛蟠道，“好在那武状元似乎把我当成天理教的人了。其实不管他把我当成什么人，皇帝要么怀疑四王八公，要么怀疑忠顺王，绝没有怀疑到他自己的金吾卫头上的道理。”
“嗯，是这样。”薛宝钗笑道，“不过这段时间皇宫必定戒备森严，你还是等一段时间再去找咱们那位表姐吧。”
“我知道的。”薛蟠道，“不过我昨晚这么一闹之后，皇帝老儿最近定会神经紧张。昨天东府秦氏又死了，咱们那珍大哥哭得跟什么似的，要大办葬礼，我听说四王八公都要出面参加呢。在这个节骨眼上，会不会刺激皇帝老儿？”
“哥哥你比原来长进多了。”薛宝钗笑道，“是的，一定会刺激皇帝，他会有什么反应难以预料。所以，我和妈过几天就要回金陵了，你和琴妹妹留在京城就够了。”
“你们要走？”薛蟠皱了下眉头，随即舒展开来，“也好。这京城不知道会不会乱，你们在金陵也安全些。不过妈那边怎么说？”
“妈那边我去说。”薛宝钗笑了笑，起身拿来了一个箱子放在桌上，推给薛蟠，说道：“这箱子里面全是银票，可以在京城的各大钱庄兑现，共值五十万两。”
“咱们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薛蟠大惊，“你不会卖了整个薛家商号吧？”
“商号怎么也值两百万两，我真要卖也得卖个好价钱。”薛宝钗笑道，“这是我从各钱庄借的钱，三年后还清。咱们家现在今非昔比了，是得圣眷的皇商，这些钱庄很愿意借咱们钱呢。”
“你借钱就借钱，拿去做生意就好。我又不管生意的事，给我干什么？”
“因为我改主意了。”薛宝钗微微一笑，“昨天我还想拿这些钱去做生意，但今天我把这些钱全部给你，希望你找个机会把它们献给皇上。”
“给那皇帝老儿？”薛蟠显然有些吃惊，“咱们不是刚给过他二十万两吗，怎么又要给？”
“我料那皇帝必定对昨天晚上的事耿耿于怀，再被秦氏的葬礼上那四王八公刺激一下，估计会有些大动作。”薛宝钗笑道，“大动作就需要用钱。你算是他心腹之人，他又知道薛家有钱，很可能向咱们借。”
“向咱们借？”薛蟠皱着眉头，“你觉得他会还？”
“事成之后，他想个法子下令给咱们做几笔大的生意就还上了，横竖不用他自己的钱来还。”薛宝钗笑道，“况且还钱还是次要，重要的是皇帝会对薛家更加信任，八成还会给你升官呢。”
“有道理，那就便宜他了。”薛蟠道，“皇帝老儿让我找贾家的罪证这事，妹妹你看，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咱们表姐安排的就不错。”薛宝钗笑道，“你就把珍大哥和赦老爷的一些罪证报给皇帝就好了，那样咱们姨爹姨妈也安全些。”
“那好。”薛蟠也露出了笑容，“这样事情就都安排妥当了。妹妹你就跟妈安心回金陵吧，京城的事交给我了。”
“真的妥当了？”薛宝钗笑道，“就没有忘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薛蟠显然没明白。
“哥哥你虽然也算聪明，但在这些事上还是有些不周全。”薛宝钗起身走出门外，“我这就去帮你解决这事，哥哥你今晚就好好想想忘了些什么，明天我再告诉你答案。”
薛宝钗回了自己屋，小小休息了一会儿，就吩咐莺儿把薛宝琴叫到自己屋来。
不一会儿，她就听见门外薛宝琴嚷道：“钗姐姐找我什么事？”
薛宝钗示意薛宝琴坐下，吩咐莺儿出去，关上房门，之后说道：“我打算过几天就跟妈回金陵，你和蟠哥哥留在这里。”
“回金陵？为什么？”薛宝琴看起来有些吃惊。
薛宝钗笑问：“上次咱们在密室，你出去之后找了林妹妹一趟，她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你们瞒着我，林姐姐可都跟我说了。”薛宝琴撇了撇嘴，“她说皇帝上次留蟠哥哥，是打算对付贾家，是也不是？”
“林妹妹在这些事上可比你聪明多了。”薛宝钗笑着摸了摸薛宝琴的头发。
“好啦。快说说你和大娘为什么要回金陵吧。”
薛宝钗就说了昨天晚上的事，又对薛宝琴严肃道：“哥哥不拿宝剑都不是那武状元的对手，你若遇到他必定是凶多吉少。以后行事定要小心，决不能独自一人去皇宫里，记住了吗？”
“记住了。”薛宝琴的语气郑重了起来。
“你已经长大了，以后在京城的事，都要你和哥哥商量着办。”薛宝钗放轻了声音。之后，她就把她跟薛蟠刚才商议的计划，皇帝与四王八公的态度，以及贾元春对贾家的安排，一一都跟薛宝琴说了。
薛宝琴收起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认真听完了薛宝钗的讲述，之后严肃道：“我知道了。姐姐走后，我会跟蟠哥哥商量这些事的。姐姐放心，我虽然年纪小些，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多少能帮上蟠哥哥一点。”
“我放心你。”薛宝钗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薛宝琴：“里面有两千两银票，在附近的钱庄就能兑换。”
“这么多？”薛宝琴惊道，“姐姐要我做什么？”
“这些钱是给你在贾府用的。”薛宝钗笑道，“在这贾府，想要过得舒服，没有钱可不行。跟那些下人们，包括你的那些朋友们打交道，都是要花钱的呢。”
“跟下人们打交道要使钱我知道，跟朋友们也要用钱吗？贾家现在虽然在走下坡路，但姑娘们的用度总是不缺的。就算她们缺什么，我若是送钱或是送重礼给她们，不是成了看不起她们了吗？”
“姐姐我今天就教教你这与人相处之道。”薛宝钗笑道，“她们虽然用度不缺，但那点月钱拿来办事还是不够的。我当然不是要你送钱或是送重礼，只是在她们需要的时候，稍稍帮上一次，她们就能感激你很久。”
“具体呢？姐姐举个例子吧。”
“就比如说这诗社。”薛宝钗笑道，“诗社几人里，就数三妹妹和云妹妹最积极。上次三妹妹起了一社，云妹妹估计下次也想做一次东。她家里你也是知道的，盘缠钱都不够，纵是勉强凑出了钱来，办的也是扣扣索索的，大家尽不了兴。”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让我私下找到云姐姐，给她钱助她做东？”
“没错。”薛宝钗笑道，“你平日里若给她钱，她是决计不肯收的，但这诗社却是她极想办好的事。你也别直接给她钱，就自己花钱买些好酒好菜，以她的名义做东，再对她说几句好话，她岂有不感激你的道理？”
“话虽这样说，只是这样故意使钱与人相交，总感觉有些功利。”薛宝琴有些迟疑。
“我问你，你对云妹妹有什么坏心思吗？”薛宝钗循循善诱。
“自然没有。”
“那你这次帮了她，增进两人的感情，对双方都是一件大好事，怎么能说是功利呢？”薛宝钗笑道。
“嗯嗯，姐姐说得对，我明白了。”
“我再跟你讲讲怎么和主子们打交道。”薛宝钗继续教学，“那些正经主子，比如老太太、太太这些，你现在已经很讨她们喜欢了，不用多做些什么。但那些不正经的，比如赵姨娘、环兄弟这些，你知道跟他们打交道要注意什么吗？”
“他们缺钱，我自然要大方些喽。”
“答对了一半。”薛宝钗笑道，“他们缺的不只是钱，更是别人的尊重。只要你拿他们跟别的主子一视同仁的看待，比如说送礼时送得跟其他主子一样，他们就会加倍感激你。”
“我知道的，我才不是那种逢高踩低的人。”薛宝琴道，“那对下人们呢？”
“对自家的下人们当然要严加管理，不能纵了。”薛宝钗笑道，“只是在这贾府里，你跟那些下人们又没有利害关系，不如就做个老好人。平时有什么好处给他们一份，看见有什么丑事也不要多管，自然能广得下人之心。”
“广得下人之心有什么好处？”
“主子们有些事也会问下人的看法，到时候他们自会给你说好话。”薛宝钗笑道，“此外，你以后若是想让他们为你做一些事，或是向他们打听一些人物消息，也能方便些。”
“姐姐打听到了什么人物消息？”
“那太多了，我就随便拣几件跟你说吧。比如说那宝玉屋里的丫环，袭人温柔和善、助人为乐，晴雯脾气暴躁、招人怨恨，小红眼空心大、刁钻古怪……”
“姐姐为什么对那贾宝玉屋里的事这么清楚？”薛宝琴打断了薛宝钗。
“别人屋里的我也知道。比如说二妹妹屋里的司棋，三妹妹屋里的侍书……”
薛宝钗点评了半天贾府人物。她看见薛宝琴眼神飘忽，显然在走神，于是停了下来：“罢了，这些你也不用都知道，只是记住多给好处，少管闲事就行了。”
“这些贾府里的事终究不重要。”薛宝琴道，“姐姐还是再跟我说说外面的正事吧。”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要帮着哥哥拿主意。我走了之后，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问你林姐姐。”薛宝钗笑道，“还有一节，刚才我跟哥哥说，他还有一件事没安排妥当，他却不知道是哪一件。你仔细想一下，是什么事呢？”
薛宝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姐姐告诉我吧。”
“你想想，蟠哥哥进过皇宫这件事，除了咱们几个之外，还有谁知道？”薛宝钗给了点提示。
“你是说林姐姐。”薛宝琴沉吟道，“她口风很紧的，应该没有问题吧。”
“口风再紧，也不会对她的亲人紧。”薛宝钗笑道，“你要是她，会不会告诉林姑父这件事？”
“自然是会。姐姐你让林姐姐参与这些，本身就存了让她告诉林姑父的意思。”
“之前让林姑父知道也没什么要紧。”薛宝钗笑道，“但是今天之后，皇上定然认为有人想刺杀他。林姑父是皇上的亲信，又知道哥哥武功高明。若他知道了这事，会不会以为这刺客就是哥哥呢？”
“这……”薛宝琴有些迟疑，“我不知道林姑父会怎么想。”
“我也不知道，咱们也不用猜。”薛宝钗笑道，“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去找林妹妹一趟。”
“姐姐要我跟她说什么？”
“照实说就行了。”薛宝钗笑道，“林姑父早就知道哥哥跟表姐有联系，他也没什么意见。真要说起来，借信物去骗表姐的主意还是林妹妹出的呢。你只需把真实情况跟林妹妹说明，说哥哥昨天只是去跟表姐相会，绝没有刺杀皇上的意思，也没有造成任何死伤，林姑父不会管这事的。毕竟，咱们薛家对他们林家是有大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