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问费云，他们的盘缠到底去了哪里，但是费云本着绝对保密的原则大义凛然地告诉紫歌他会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把盘缠拿出来。
直到两个人在帝都逛了一整天却什么都没有买最终不得不找一家旅店下榻的时候，费云讪讪笑着说，他们没钱了。
两个人在城外很远很远的小山坡上看着落日发呆，紫歌看一眼费云就叹一口气，重复了无数遍之后，青筋暴起的费云非常光棍地告诉紫歌，要么安安静静地看落日要么弄死他。
紫歌很惆怅，他从未这样惆怅过。
……
“既然咱们已经到帝都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我是帝都古墓一派的代言人。”
“古墓一派？你可认识小龙女？”
“不认识，但是我……”
“喔，晚上吃啥？”
紫歌面色肃穆，庄重地询问费云，本来对紫歌的变化很满意的费云隐约猜到自己似乎又错过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东西，关乎你在帝都的时间好不好过，能不能活，就算你没有争取些什么的意思，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角逐佐证某些预言家的箴言。”
“帝都居，大不易。”
“首先你要知道，有哪几方势力是不能招惹的，又有哪些人是可以接触的，哪些人群会招揽你，又有哪些人会把你雪藏。”
“帝都最大的两个势力，一个叫做失乐园，一个叫做众神殿，它们不受官方势力的影响随心所欲地发展着，因为无所求所以无敌而无畏。”
“失乐园的人，以儒佛道为主，醉心最纯粹的力量巅峰也追求所谓的天道。众神殿的人，以七情六欲为最终奥秘，混杂各种造物力量的民间群体，诡异而强大。如果非要说还有其他的力量的话，就是我古墓一派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
“你也没告诉我，强大的有多强大，弱小的有多缩小。”
“我告诉你了，极限分为九色，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帝君人。”
“你是……”
“君。”
“哇……真是有够差劲。”
“所有觉醒之后的人，都是先天后天十二品，为君者，可以裂土封侯，所以君又被称为侯。先天十二品，才是真正的人阶，至于你，还没有进入先天。”
为老不尊的费云一脸的鄙夷，紫歌摸摸鼻子才知道自己有些天真了，但是仍然不服输道：
“你不过是一个老头，除了知道的比我多还有什么比我强？”
“不够吗？”
“够了……”
紫歌有些丧气，但是想到自己才刚刚觉醒极限也就释然了，年龄在这里摆着，就算自己再厉害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里有没有学校？我想找个学校拜个老师去好好学习。”
“有，有很多。官家开的帝都学堂，失乐园，众神殿，还有平民为主的方正学院，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方正学院吧。”
“为什么？因为没钱没人脉吗？”
“你想多了，因为你不到先天只能去那里，仅此而已。”
费云抽抽嘴角，想把紫歌的脑壳打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但是想到这个人是自己招来的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紫歌一脸老气横秋地叹着气，一边准备找个地方睡觉。太阳落山了，两个没钱的穷人只好在树下将就一晚。
“我去上学，你去干嘛？”
“当老师。”
“哪个学校？”
“方正学院。”
“教什么，盗墓吗？还是尸体解剖？”
“……”
黑暗中，费云一脸的无语，不想再搭理这个故态复萌的中二少年。他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一会儿惆怅一会儿成熟一会儿又变得像个好奇宝宝，偏偏每句话都能直击核心正中要害。
“也好，这样的人不会吃亏。”
“什么？”
“睡觉吧，天快亮了。”
“我睡不着，要不你给我讲一下失乐园和众神殿吧？”
“不要。”
“该不会你没去过吧？当学生被拒收了然后当老师人家看不上？”
“因为我是古墓一派。”
“然后，他们担心你发现历史正文？然后打开新纪元？”
“你在胡说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困了。”
紫歌没有像个话痨一样继续说下去，他睁眼看着天空，密密麻麻的树叶遮住了他的视线，或许只有他知道，自己又在焦虑了。
每个沉默寡言的人心中有一片彩色的天地供他汲取力量，每一个絮絮叨叨额的人或许才真的寂寞，因为除了用花言巧语撼动这个世界的轻蔑别无他法。
但是结果总是惊人的相似，天下人以为世界报之以桃李，让他在这人间左右逢源，似乎拥有生而知之的能力，但是他的眼中天空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他能看到那个微笑的自己也更能理解那张面孔下的迫不得已。
“天黑早还家，晚安。”
紫歌闭上了双眼，轻声呢喃着一曲往生咒，这是他的仪式，他害怕再次睁眼眼前沧海桑田，也害怕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睁眼。
这世界就是这样需要仪式感，繁琐复杂的东西除了能让人肃然起敬，也更能让自己特立独行，知道自己曾经来过。
……
“走吧，去方正学院。”
“我要去失乐园。”
“你进不去。”
“我可以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昨天注意到，有一门算学可以应付一下，所以我的机会也就来了。”
“所以，你又觉得你行了？”
“对啊，我又不傻，为什么不行？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弄这个，但是，我觉得我行啊！”
“你有没有想好，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失乐园进学？”
“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我想知道，失乐园到底在哪里。”
紫歌一脸微笑，他看着不远处立着一块巨大石碑的地方笑容不断放大。费云很不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孜孜不倦地劝诫紫歌放弃这个想法。
紫歌看着那块石碑，那写着三个猩红大字地标的影子逐渐和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重合起来。
他是一个将军，他只有八百亲兵，他带着一群狼蛰伏在原野，好像狩猎的鬃狗一般卑微而执着。
他是一名士兵，他有自己的家国情怀，他想用最锋利的刀引爆最炙热的血浆，只因一抹嫣红像极了十里红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这一支在大漠迷失的军队，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在他闭上眼之后的第一个梦里，他来到了失乐园，就好像眼前这个地方一样，空旷而充满了邪意。
他在那个地方等了无数年，不断厮杀战斗，他舍弃了所有的希望只想看一眼彼岸，因为冲锋的人不会回头，只能前进。
“开门吧，我来了。”
“你以为……”
费云刚准备开口嘲讽，失乐园中传来了四十九次钟鸣，一个坐着轮椅的白发老人缓缓出现在失乐园门口，他同样微笑着看着紫歌却一言不发。
与失乐园一墙之隔的众神殿人声鼎沸，不知是迎来了新的伙伴，还是在庆祝什么典礼。紫歌大步走向老人，熟练地抓住轮椅的扶手推着老人进入失乐园。
费云嘴巴张到了最大，他想问一下紫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距离他好远好远。
“你也一起进来吧。”
费云艰难地点点头，如同受气的小媳妇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老人身后，他认出了老人的身份，他想起来，古墓第四方石碑上记载的饲神论。
传说在蛮荒之地，有一群可以沟通神灵的奇异人类，他们信奉自己的神经胜过相信自己的双手，但是等到他们抛弃信仰的时候也就变成另外一群人，从侍神之人变成饲神之人。
有一个年轻人，在他经历了很大的变故之后，他决定用自己的寿命饲养神灵，所以那个族群一日之内骤然灭族，因为他是这个族群的少主，因为他用自己的寿命和每个人兑换抵消了寿命，除了年少白头的他，没有人能够幸免。
那个人来到了帝都，他成立了失乐园，他说人间不需要欢乐，他说，人间如果没有掌控自己的契机，不妨找到一块净土置放心灵。
所以失乐园聚集了大虞最多的异种传教士，他们的所作所为与教义相悖但是足以让内心平静，只要能进入这里，只要不去欺辱比自己弱小的人，那么就可以安心让自己存留下去。
“我叫褚嫁衣，我于人间已无敌。”
没有人知道这个老人有多么强大，但是正如他所说的一样，大虞国境内，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或者说他的存在本来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一样。
有人说，帝都之所以是帝都，只是因为这里有一座失乐园。
没有人反驳。
……
“你有去过众神殿吗？”
“没有，那里很好玩吗？”
“谈不上好玩，但是那些个神子很有意思，不过你一个也打不过。”
“你去砸场子了？”
“没有，我只是去清理门户，他们都没有领导，竟然觉得自己行了，可以对付我。但是很不幸，我还是做了我想做的。”
“所以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别走了，外面啊，其实才是最无聊的地方才对。”
“我还年轻，有机会还是多转一转才是正事，而且，我不喜欢一个人在相同的环境待太久。”
“这样啊，你要去众神殿玩吗？”
“明天吧。”
“也好，今天他们也很忙。”
“为什么？”
“因为主神降临了，这样，他们就会觉得自己行了，想要搞我。
“那现在要做什么？”
“还是你懂我！”
就在费云以为，两个人要去众神殿大闹一番的时候，他们径直去了后院的厨房，很没有风度地指挥胖厨子研究晚饭。
“吃啥？”
“不知道。”
“来个大碗面？”
老人和紫歌齐刷刷地盯着胖厨子，厨子擦擦汗，讪讪地说：
“其他的东西，都没法吃了。”
老人看着紫歌，紫歌看着天花板。
果然，没有美食细胞的人，无论想吃什么都会最终变成吃屁。
“大碗面。”
“我也是。”
“+1。”
“稍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