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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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玄月滑落西边,遮蔽月亮的乌云早已被风吹散,只有朦胧地月晕相随。
月下地那火堆越来越小,月光的苍白盖住了仅有的一圈赤黄色火焰,也盖住了在月下行动的所有生物。
葬七看着身边睡着的窦伊穆,叹了口气。对于窦伊穆他确实不放心。不是说他现在是逃犯而窦伊穆是官的原因。
只是他身兼重任万万马虎不得,多一个便多一份危险。何况还是底细不清楚的人。
虽然,窦伊穆详细的情况在官历中记载标注的十分清楚,但凭着官历上的资料他是不信的,就那种简单的官历,他随手就能写出几十份真伪难辨的资料来。
他揉揉额头,着实头疼。若是搁在平常,自有葬大和葬三处来理想办法,用不着他在这儿苦恼。若是搁在平时,她也会替他出主意。
忽然,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形象。
葬七再次确认窦伊穆睡熟后,小心翼翼地从系在腰间的绑带中掏出一枚兔形玉佩,轻轻地搁在手心望着它。
珠儿!
他每每看着这兔形玉佩便能想起他那次和珠儿在月下的一幕,总有一股暖流在心中荡漾。
在他踌躇不定时总会拿出这兔形玉佩来细细观望,似乎玉佩有种法力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难过,不再受制于当下的掣肘。
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那次的月亮也似这次的月亮一样,让人感伤。
“珠儿!”他呢喃出口。
珠儿轻拢发,长长的发丝撩到葬七的脸上。
好香。
这是葬七心里的第一感觉。对。就是香。像是桂花。
珠儿朱唇轻启:“七……七哥,你有什么打算呢?”
葬七兀自回味着桂花的味道,忽然被问。发愣道:“啊?叫我?哦,打算吗?”
珠儿睁着一双墨珠看着他说道:“嗯。”
葬七嘴里噙着柳叶,他知道她在看她,也知道她在等他回应。
如何回应?怎能回应?
葬七将头抬起,望着头上那轮明月怅然说道:“身在帝王家,打算一词与我相隔千里。”
珠儿不慎明白,她要扭头望着明月:“七哥,珠儿不懂。”
葬七伸手抚摸着珠儿的头发说道:“你不需要懂。”忽然像是自己给自己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珠儿乖巧的享受着葬七的抚摸。
葬七说道:“我一十三岁入太宗皇帝的王府,一十七岁选入仪鸾卫,一十八进葬者,时至今日也有四五个年头。可这打算什么的却没想过。”
珠儿问道:“那想过离开那里吗?”
葬七抽回抚摸珠儿头发的手靠在自己的脑后,说道:“离开?离开又能去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珠儿说道:“关外呀。我和爹爹之前就在关外。”
葬七摇摇头说:“胡人之地,我呆不惯。”
珠儿哦了一声。她不明白关外关内有甚不同,她和爹爹在关外生活了好几年相安无事,也认识好多有意思的人。
她不明白葬七既然不喜欢,为甚不离开哪里。她和爹爹一向是不喜欢就换,直到满意为止。
“七哥,你在哪里有舍不得人或者东西吗?”
“舍不得的人或者东西吗?”葬七道
想了想。
葬大,葬二,葬三,葬四,葬五,葬六他们算是舍不得的人吗?
舍不得吗?
不!他们不算是舍不得人,他们是不可分割的人。
像是一个整体,少了那一部分都不行。他忽然想起与他们一起喝酒宿醉的日子。
“不是舍不得,而是不能舍。”
珠儿盯着葬七问道:“那珠儿对七哥来讲也算是不能舍的人吗?”
回应吧!
葬七扭头看着珠儿白皙的脸说含情脉脉道:“你是我心上的那个人。”
珠儿的脑子哄得一声,白皙的脸颊瞬间粉红粉红的,头瞬间低下。
“七哥,莫不要耍笑珠儿。”
葬七看着珠儿唇间的一抹鲜红,粉红色的脸颊挺且尖的鼻尖,一双异色的眼瞳,翕动的眼睫毛,不觉有些呆了。
葬七左手拦住珠儿的柔软的腰肢,身子缓缓的往前凑,像是一只毛毛虫往前移动。
珠儿心跳的更快了,呼吸加重。但是一种异样的兴奋在期待着什么,两只手扭捏的扣着。
葬七紧紧地贴着珠儿的身体,右手勾动珠儿的下巴。
好软!
葬七挑起珠儿低垂的脸颊,望着她的双眸。
“七哥,不要!”珠儿脸红的能滴出来水来。
鼻尖印着鼻尖,丝丝芳香钻入葬七的鼻腔,顺着食道散入四肢百骸。
好香!
四目想闭。
珠儿双手揽住葬七的后背。
明月攀上树梢,虫鸣新透绿窗纱,在这月下,在这高墙中,有这么一对眷侣衷肠互述,相思缠绵。
初阳高升,葬七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缕透过窗棂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看着周围恍惚虚幻。
他笑了笑,他喜欢这种无力感。
昨天。
他扭身掀开绣着一对鸳鸯的被子,想看看这可人睡得是否安详。
呼哧!
掀被子的声音!
“珠儿?”
他看着鸳鸯被下空无一人,失口喊着。
他腾地坐起身。茫然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忽然发现之前照在自己脸上的那道阳光久久不散,让自己看周围都是恍惚虚幻的。
“珠儿?”
“珠儿?”
他拼命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着急地喊着珠儿的名字。
他想下床,但下腹的无力感让他用不上力抬不起腿。
呼通!
葬七摔下床,他更害怕了。不知是害怕自己浑身没有了力气还是害怕找不见珠儿。
忽然,一声吱呀的开门声让葬七停住了叫喊。
“七哥,你怎么了?”
一声熟悉的关切让葬七镇定下来。
珠儿快步跑到葬七身边蹲下将他搂在怀里。
哦!桂花的香味!
熟悉的人,熟悉声音,熟悉的味道让葬七躁动的心安静下来。他依偎在珠儿温暖的怀里喘息着。
珠儿柔软的脸颊贴着葬七的头发,用手轻轻地拍着葬七的后背呢喃着:“好了,好了,珠儿在这儿呢,哪都不去。”
突然一行热泪不自觉顺着他的眼窝流下。一世为人,此行泪为第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依偎在珠儿怀里的葬七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但这叫声只能让他更加的抱紧珠儿。
——
“葬七兄,葬七兄,醒醒?”
“葬七兄?”
葬七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看着呼喊自己名字的窦伊穆,嘴里哈出一口气。
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这个梦暗示着什么呢?他思绪混乱中想着。
“窦大人,可有异象发生?”葬七含糊着。
窦伊穆看着葬七略作思考严肃地点了点头。
葬七噌的一声做坐起来,环顾四周焦急问道:“窦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窦伊穆眉头微蹙哀叹一声,缓缓道:“葬七兄,你有所不知,在你睡梦时……”他突然不说话只是愁眉苦脸地看着葬七。
葬七焦急道:“你倒是说啊!在我睡梦时发生什么了?”
“也罢!”窦伊穆一拍手掌似打定了主意,“葬七兄,在你睡梦时我听见你喊一个叫‘珠儿’的姑娘的名字喊了七百八十四次。”
……
现在,轮到葬七呆了。
早晨的初阳的光辉洒满大地,伴随着飞鸟的离巢而去和几声大笑和愤怒的嘶吼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