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尚书·太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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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冷风带着凄凉愁苦吹拂行人单薄的衣衫。黑夜是属于多愁善感的人的世界。
三更天了,打更的更夫敲着手中的这鼓在这几条街上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岁月。
更夫年过半百,眼看马上是知天命之人,却要为了几钱银子每天受这牛马般的生活。
更夫弯着腰咳嗽着,但旋即想到家里的小孙孙身上又涌出了不小的劲儿,立马挺起了腰板。
忽然更夫看着眼前的那道街哀婉一声他很是不想走那道街。
前几年还好偏偏这几日他走在那道街有时候会听见一段凄婉地哭声。第一次听到时他不以为意到了他这个年纪总会碰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可这凄婉的声音总会在他走过的时候才响起,他心里直犯嘀咕。他知道前不久这里搬来了一个道士,自称自己是仙家会法术。
他也曾陪着自己的小孙孙同去观看过,真的是让他叹为观止!
他当时这样想的——有仙家坐镇,估计小鬼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唉,我这条老命也没几年活头了,闹就闹吧!”更夫这样想着,敲着鼓喊着更语走到了这条街。
“咿!今日怎得如此奇怪,这妙仙居内为何灯火通明?且让我去看个明白。”更夫自言自语道。
——到了他这个年纪自言自语也不是什么怪事。
更夫刚走到门口,便见到牛猛和他身后的衙役押解着一伙人从门里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的俊后生。
他往后一瞧,“咿!这不是云松子道长身边的女侍童吗?另一个女子又是谁?”
更夫心中疑惑,想要上前问个明白。
“这不是牛捕头吗?您这大黑天的不睡觉来这妙仙居干嘛呢?”
葬七和窦伊穆正和牛猛讨论案情,却被一个更夫打断,齐齐地看向牛猛。
牛猛一看这不是打更的乔老汉吗?问道:“乔大叔,你他娘的在这儿干嘛呢?”
乔老汉呵呵一笑他对牛猛粗暴的言行毫不在意,也不气恼说道:“老汉打更路过这里,见这里灯火通明还有许多衙役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牛猛说道:“办案!”他知道这乔老汉是这汤古县有名的碎嘴子,无论跟他说啥保证第二天全县都能知道。
乔老汉瞄了一眼妙仙居的大门,问道:“牛捕头在这妙仙居云松子道长的府邸办的什么案?”乔老汉打破沙锅问到底。
牛猛耻笑一声,用手指隔空往妙仙居戳了戳说道:“乔大叔,这忘八端的贼人他娘的要是仙人,老子就是道家始祖李耳!”
身后的窦伊穆憋着笑,心想老子不就是道家始祖李耳吗……
牛猛不知在哪听说书人讲了这么一句“道家始祖乃李耳也!受皇天敕封!”,记住了李耳是道家的一号人物,但囫囵之下没听全不知道老子就是李耳。
乔老汉不甚明白,听其大概意思这云松子不是什么仙人,而是贼人。
乔老汉还想问点什么。牛猛赶忙制止说道:“乔大叔,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有公务自身,实在是不便闲聊。改日改日我一定陪大叔你他娘的好好喝两盅。”
乔老汉一听有酒喝笑道:“好好好,那老汉等着牛捕头来啊!”
几人辞别了乔老汉带着一班衙役赶往县衙。
至于昏迷的小邋遢则被人抬着跟在身后。而缸里的孩童不好走动,县衙里也不好放置。牛猛便命令衙役们照看起来,有命人去找县里的大夫和几个老夫人来帮忙查看伤势和清洗身上的污秽。
一路上三人对云松子这贼人是咬牙切齿咒骂不断。
那可是活生生地孩子,怎能下的去手!
窦伊穆咒骂道:“这些恶贼当真应该是千刀万剐,棍杖处死!”
牛猛接话道:“他娘的,窦老弟你这话简直说的太对了,对付这些人就该这么办。他娘的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他们了。”
窦伊穆点点头,忽然问道:“杜兄,我想起一件事。为何今天遇见小邋遢时,你便确定了这妙仙居有问题?”
牛猛不明所以,问窦伊穆今天什么很邋遢?
窦伊穆眼里带笑说不是什么很邋遢而是小邋遢。随后他简明扼要的想牛猛简述了一番今天发生的事情。
牛猛听完好奇心也起来了。
葬七看着这两人,分外头疼无奈说道:“你们可知道什么是采生折割吗?”
“采生折割?什么意思?我从来没听过,牛捕头你听过吗?”窦伊穆没听过,只能问牛猛。
“我他娘的一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更没听过了。”牛猛摇摇头。
葬七只得缓缓道来:“那一年我跟随我大哥外出做工。
在某一村庄遇见一个训熊人正在驯兽讨赏。这个训熊人好生厉害。他训练的那熊简直像是能听懂人言,让其做什么就做什么。
特别是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人样。我当时不由得开口称赞。
而就在那时发生了一件怪事,那只熊为了讨得赏钱。竟然给在场的所有人跪地磕头作揖,口中似念念有词。
这可让我大为吃惊!毕竟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这熊怎能开口学人说话。这真乃神迹。
围观地人惊地纷纷掏钱,唯独我大哥将我拉到一旁对我说了一句‘这训熊人修邪术妖法,让我们好瞅准时机替天行道。’
我当时不解,这训熊人哪里修炼的什么邪术妖法了,明明只是普通训兽而已,莫不是大哥你看走眼了?
我大哥让我不要着急,黑夜再做定夺。
等天黑之后我和我大哥跟着这训熊人来到一处破败的民房。我和我大哥趴在窗前将里面看了个干净。
可就是一看,让我如遭五雷轰顶,怒不可遏。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训熊人指着那头熊破口大骂还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地抽打在那头熊的身上,而那头熊则惧怕的站直身子任由训熊人打骂,只是时不时地伸手擦擦眼里留下的泪。
不错,那头熊确实是在擦眼泪。
谁知道训熊人突然说了一句‘别以为你披着张熊皮你就是头熊了!记住,你就是个杂种,连做熊都不配的杂种,你是被人卖到我这里了知道吗。’
突然那头熊嚎啕起来,嚎啕中还夹杂着人言。
这时我大哥再也忍不住暴怒的脾气冲了进去,提刀手刃了训熊人解救下了那个人。
至于我为何会知道采生折割这种邪术也是我大哥事后告诉我的。
采生折割传于民间是及其残忍的一种利用他人的谋生手段。采生折割的阴毒手段,真可谓令人发指。
采,即采取,搜集,多用下药、拍花等下三滥的无耻手段;生,是生坯、原料之意,一般指正常幼童;折割,刀砍斧削。
简言之,就是拐骗来正常人,多为女人孩童,然后用刀砍斧削以及其它方式,将其变成奇形怪状的残疾或人和兽结合的怪物。由于此法万分歹毒,十难活一,许多“生坯”被生生折磨致死。
比如那个跪行乞讨的小叫花子,极有可能是刚出生就被人贩偷走,卖与了心如蛇蝎的折割人。折割人用利器割掉了舌头,只让他发育身体,最终变成了哑巴。至于壮汉,定是个逼迫他行乞敛财的人,而非他爹。
再比如我大哥之前遇见的那个训熊人。
孩童被训熊人拍了花子,带进深山藏于山洞,先强灌哑药,使其失言;接着剥光衣衫,遍体针刺,致其血涌淋漓;趁血热之时,宰熊剥皮,紧裹于孩童全身,使人血与熊皮相胶粘,永久不脱。
若能存活,便成人熊!
所以,当今天我看见小邋遢的舌头像是被人起根切断的时候便有所怀疑,一看到那个壮汉自称是小邋遢的父亲的时候我便有七八分确定这是采生折割。”
窦伊穆说道:“原来杜兄还经历过这等奇异之事。只是不知那可怜的人最后怎样了?”
葬七说道:“那人最后被我大哥收留当了一个小随从。”
窦伊穆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葬七的大哥应该是葬一。
但葬一的官历中却无半点关于这人熊的记载,难道是疏忽了吗。
牛捕头说道:“杜老弟,行啊你,还遇见过这种事儿。不过得亏他没遇见我。要是我就将他抽筋扒皮,脑袋他娘的给他拧下来当蹴鞠踢。”
三人轻笑一声,一路说着便走到了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