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年叫花子应该是听到了，遥遥地冲我拱了一下手。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也只好有样学样，冲他拱拱手，而老谷头儿却很不屑地随手摆了一下，似乎是在赶一只苍蝇。
这种不礼貌让我有点尴尬，刚刚说完人家坏话，不要那么嚣张好吗。
事儿还没完，那只大狗还在紧紧盯着那个老头儿，龇牙咧嘴，凶相毕露，熟悉刚才情况的人肯定会惊诧，因为刚才那只猴子和大狗还在老头儿的指挥下乖乖窝在一起，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场面，怎么出现了个中年叫花子，那只大狗就造反了？
“诱拐了人家的看家苗和看家犬，陇西赵家肯定没完啊。”老头儿幽幽接了一句。
我怀疑老头儿会读心术，刚想到这儿，他就加一句旁白，就跟电影生怕我看不懂似的。
我怀疑这里面有阴谋，认真地对老谷头儿说。
“对，有阴谋，看快打起来了。”老谷头儿吐了个瓜子皮儿开心地说。
我回头看场内，果不其然，真的打起来了，可不是叫花子和老头儿打起来了，而是那一狗一猴干起来了。
就在那只大白狗堵着老头儿不让走的时候，那只猴子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抄起来手边的木刀木枪冲着大白狗就干了起来。
那只猴子本身就是戏服打扮，手里又握着木刀，活像一个古代的武士，纵身一跳，搂头朝那只大狗的天灵盖砸去。
饶是那只大狗凶猛，猛的来这么一下，也被砸懵逼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嗷的回头就咬，猴子闪的快，猛的跳到一旁，我刚想叫个好，谁知道第二下又猛扑了过来，猴子用木刀一挡，却被大狗连猴带刀扑了出去，猴毛四飞，猴子叽叽乱叫，然后连窜带爬的扑到了老头儿身上。
老头儿似乎有点气馁，看了看身上已经带伤的猴子，似乎有点感动，朝抱着猴弟的中年叫花子拱拱手：“本来想着半路结的缘分，留给你们算了，没想到还处出来感情了，让我带走如何？”
中年叫花子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说话，厉声质问怀里的少年：“给人家学了啥？兽哨在哪儿？”
少年似乎害怕极了，从裤裆里掏摸了半天拿出来一盒古铜色的东西，怯生生的说：“打不开，也不敢强打，怕掰坏。”
“谱子呢？”中年叫花子声音缓和了一点。
猴弟声音都抖了：“出来第一天，遇见大雨，不小心糊成一团墨了。”
中年人似乎心情好了点：“那你把他扔了？”
少年快哭出来了：“没敢，就在那行李里，老国说，那一团东西似乎是个什么皮，让我留着。”
中年叫花子顿了顿，哼了一声：“收拾东西，跟我走，再乱跑，打断你的腿。”
似乎又想了想，对着孩子也似乎是说给老头儿听：“这回是孩子不懂事，经不起诱，花了多少钱，可以到我们家要，是我们家的东西，我们留着，不是我们家的，我们一样都不要。”
老头儿站在那儿半天了，听了这句话扭头就准备走了，那只猴子紧紧抓着他的衣领蹲在他的肩上。
那只大狗还竖毛炸目的盯着那只猴子，眼见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那个叫老国的人尴尬地看着中年爷俩，中年人拍拍怀里的猴弟：“叫白毛回来。”
猴弟虽然瘦弱，却打了个很响亮的呼哨，那只白狗冲着猴弟谄媚地笑了一下，却依然凶猛地盯着那只猴子。
这下轮到那爷俩摸不着头脑了，俩人互相看了看，不再抱着凹造型了，而是很快转过来，看那只大狗，大狗依然龇牙咧嘴地冲着一人一猴怒吠。
那个叫猴弟的人急了，冲着大狗连打了几个呼哨，那狗还是像刚才一样，听见召唤就扭头冲着谄媚的伸舌头，可是回过来头就盯着那一人一猴。
猴弟上去拉白狗的项圈，可是白狗还是依然努力的挣扎着身子，头冲着猴子狂吠，几乎要把瘦弱的猴弟给拽起来。
看着这滑稽的场面，我忍不住笑了，可是后面还有个笑的更大声的，老谷头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笑声很大，十分嚣张。
那个老国背着猴子走了，扭头儿看了一眼，我觉得那个眼神不是看向那爷俩呢，而是看向我。
妈的，为什么这么阴毒的眼神，我又没找你没惹你。
那只大狗依然狂吠不止，拖着猴弟似乎要追出去咬那一人一猴，眼见情势有点控制不住，那个中年人打开了刚刚的铜盒，远远看去，里面似乎码了一排长短不齐的铜管，他掏出来一枚，放在嘴边猛的一吹，没有想象中很尖利的哨声，反而是幽幽的类似某种呜咽的气声，听起来十分的低弱，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我对这种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讨厌，好像是在你心里若有若有的，一种骚痒痒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讨厌，于是就开始烦躁起来。
老头儿轻轻的拍了拍我，我回头看他：“这货吹得真难听。”
老头儿一扬眉毛：“你能听见吗？”
我点点头。
他拍了一下我肩膀：“行，还算有灵性，不算是天聋地哑。”
我咋感觉不像好话。
就在那个中年人吹响铜哨的同时，那只狗突然就没有了火气，仿佛被什么掐住脖子一般，老老实实的回头看着中年人和猴弟。
头一扭，小碎步老老实实的跑到中年人的脚下，踏踏实实的窝着，但是还是不死心的盯着猴子的方向，喉咙里不时的低声咆哮。
真神了啊，那什么哨子，我有点好奇。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中年人朝老头儿拱了拱手：“老爷子，既然孩子不懂事，冲撞了贵宝地，我就替孩子给您赔礼道歉。”
老头儿嘿嘿一乐说：“管我屁事儿，你们在我店前面耍把戏，看的是热闹，乐的是老少爷们，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那中年叫花子听老头儿这么说话，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不太甘心，扯着那个叫猴弟的孩子，拽着来到我们俩跟前，一副赔罪的样子：“老爷子，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在您贵宝地找到我这个不成器的侄子，按规矩我该重礼谢谢您，可是我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府上还缺啥，黄白这些东西您似乎看不上，六路之物您也不缺，要不然我给您老人家磕个头好好谢谢您老人家。”
老谷头儿一闪身：“少来这套，我门前没有这个规矩，我也不兴这一行，你们要来买卖稀罕，到我小店里，要是扯一些有的没有的，趁早离得远一点。”
那个中年人脸色红了一下，想了想，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来：“上赶飞龙九万里，下擒夔牛五千头，伶伦所创，祝融所制，黄帝采荆山之铜，引昆仑之火，炼制而成，驱使万兽，我赵猫家的镇家之宝，敢不敢请老爷子以此物给指条明路。”
我一看，正是刚才他吹响的那盒铜哨，近了看，黄中泛黑的古铜色同盒，约比一个手机小一号，厚度差不多有两个手机摞起来，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一排铜管，铜管都做成竹子形状，大小粗细各不同，在头部的位置，明晃晃的哨口，磨的透亮。
就是他刚才吹响了这玩意儿，那个凶得好似藏獒的大狗瞬间没了火气，乖乖地窝在他身边。
这就是传说中的驯兽哨？
传说轩辕氏和蚩尤打得难解难分，就是一批驱赶虎豹熊罴的战士打得脑浆子都出来了，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敢死队。
如果真的要是像传说中那样，这个可真是好东西。
谁知道老头儿一点都不领情，莫无表情的推开这个东西：“听不懂你说的什么，你要是想卖，就报上价格，咱们有商有量，你要是打把势卖艺，老头儿只有五块钱给你买碗胡辣汤。”
那中年人似乎是急了压低声音说：“老爷子，知道您不好惹，这次我们赵家不想趟浑水了，我们想拿出点诚意，您老给指条明路，然后我们只要拿回来祖宗的尸骨就行，别的不敢奢望。”
老头儿一愣：“哟，感情你们还是孝子，早些年干嘛去了，这会儿龙潭要开，金骨菩萨降龙了，你们才想起来该尽孝了？”
那中年人被说的一阵红一阵白，还想接着说什么，却听得外面一阵喝倒彩的声音，我抬头看，只见那些围观的大妈大爷们走了不少，可是老城里的闲人也很多，特别是开彩票站，质押典当行的几个大金链子溜街狗，似乎是县热闹不够大，一个劲儿喝倒彩，还直嚷嚷：“怎么不演了，不是要关公慈曹吗？怎么改成叽叽歪歪了？”
我认识其中两个，是街对过典当行放高利贷的，惹事儿不嫌大，大罪不犯，小错不断的家伙，最是欺软怕硬，平时老觉得老谷头儿这古玩店断了他们财路，奈何忌惮老谷头儿靠山硬扎，又有一个刑警支队长的徒弟，不敢招惹老头儿，但是逮着机会也想给老头儿个难看。
这会儿见热闹的把戏场子变成了老头儿私聊的样子，一个个不嫌事儿大的开始呱噪。
老头儿突然站起身来，似乎是听到什么，脸色猛的一变，想要回身，又猛的站住，看看门前的这堆人，又看看身边的这堆事儿，然后突然狞笑了一下：“行，你们自己赶上来的，别怪老子，我给你们好好的演个把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