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青将手中的最后一块肉干塞进嘴里,将嘴合上,默默地用力咀嚼着。他紧闭双唇,腮帮子一鼓一鼓,这样可以将吃东西的动静降到最低。
天色渐明,艰难地咽下口中的肉干,他隐约看清了前方传令兵的手势。于是紧了紧盔甲的锁扣,将长刀调整到最容易抽出的位置,随着队伍悄无声息地向城门开拨。
作为西青城世代军户,服从军令四个字贯穿了他的祖祖辈辈,也将会贯穿他的一生。
为什么会从西青城被调来都城?他不需要知道。来做什么?一会儿就知道了。懂事的第一天起,父亲的巴掌和拳脚早早地就教会了他,长嘴是用来喊“杀”和“喏”的,不是问问题的。
都城城门不知被谁悄无声息地打开,牛青看到了另一只队伍和他们汇合,而后鱼贯而入。看旗帜是东魁城的守军。
“是有人要攻打国都吗?”牛青疑惑地想着,却猛的停住脚步,望向城头的眼中瞳孔一缩。后面的人避之不及,直接撞到他身上。
进城后的东魁军再次和西青军分散开来,径直上了城头。负责值勤的都城守军,将他们领向一处处城卫军栖息的军营。
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开始收割生命,偶尔响起一两声闷闷地痛呼声。
“走啊。”背后撞到的人踹了牛青一脚,催促道。
“他们,在杀都城守军。”牛青一边向前走着,声音有些颤抖。
“你有病啊?第一天当兵?杀谁不是杀,少算过你军功吗?”前面的人闻言回头奇怪的看着他。
“……”牛青默不吭声,他知道和这些人说没用。这些人,只认军令。
“大将军这是……要弑君!”看到传令兵再次打手势,目标流虚皇宫,牛青的手不自觉地握上了刀柄。
绝大多数军户生下来就注定是为上位者所用的杀戮机器,就连道庭赐福的’前生’所带来的天赋,都与刀剑杀戮有关。握刀的手属于谁,他们并不在乎,也懒得思考。
牛青不同,他的’前生’是个书生,修炼杀戮之术的天赋不强,爱看书超过去校场练武。虽然他因此不被同僚所喜,甚至亲爹都看他不起,蹉跎半生也没混上个统领。但他却比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更懂得思考和权衡利弊。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传闻国主修为尽废,无法操控皇宫内自开国流传下来的三百道兵。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今晚怕是凶多吉少。”灵气不绝,道兵不灭。区区数万修为浅薄的凡兵,不过土鸡瓦狗。
牛青再次紧了紧手中刀柄,打算一会儿趁乱就躲到尸堆里装死,军功再好,也没有小命重要。
想到如果阿爹看见这一副,肯定会骂他孬种,牛青黢黑的脸显得更黑了些。
“他们娘两,还等着我回家呢。”转念想到家中的婆娘和娃娃,牛青又憨憨地笑了笑。
不多时,宫门遥遥在望。禁城之下,早已被军队所围。东青军在传令兵指引下缓缓并入军阵,军阵之前,有两骑并立。
“那就是传说中的大将军父子?”牛青于军阵中站定,偷偷眯缝着眼打量场中,“倒是气势十足,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
此刻城中突然杀声一片,从各阴影处冲出人来,将刚下城楼,要赶往禁宫汇合的东魁军冲散,一时之间,混战四起。
“那废物哪来的人手?”宫门前,一身亮银铠甲,手持长枪的陈飞宇恨声道。
“为父一直叫你不要小瞧了他。”陈霸天满脸络腮胡,一身玄色重甲,腰挂佩剑,单手勒缰,显然对此状况不出意料。
“传令兵报信称,城头之上,大部分都是空营。”转头看了看城头上传令兵的旗语,陈霸天面色轻松,“今日胜负关窍,虽不在这里,而在禁宫之内。不过,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这十万大军,就是你我的退路。你先去帮东魁军清理一下城内,避免过多损失。”
“好的,父亲。”陈飞宇点了点头,当即一夹马腹,竟是连人带马腾空飞起。一马当先冲向混战最焦灼的战团,一队精锐紧随其后。
不在刻意隐藏自己天官境修为的陈飞宇,肆无忌惮地散发着自己的气息。他身周幻化出道道光团,手持银枪左冲右突,挡者披靡,竟无一合之敌。
“幻灵之术,短短几天就让个普通灵匠连跨数个境界,这陈氏嫡传精血,还真是霸道呢。”空中某处,晓行君下意识舔了舔鲜红如血的嘴唇。
“弄几个团子就幻灵了?狗撵鸡,无趣。”男装女子漫不经心地坐在云头,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霸天叔叔这是何意?天才刚亮,就带这么多人来给我请安吗?”禁宫城头,陈唐负手而立,俯视着城下的陈霸天。
“十息之内,开宫门。过一息,屠城内十户。”陈霸天并不接话,平淡而霸气的声音传遍整个都城。
“陈霸天,你要忤逆弑君吗?”陈陌现在陈唐身后,张口质问道,同样是举城皆闻。
“某乃监国将军,国主昏庸,某当有责。还有五息。”陈霸天说完闭目养神,竟是不再理睬陈陌。场面顿时陷入僵持。
“吾儿,执法!”十息过后,陈霸天并未睁眼,下令之声犹如炸雷一般,响彻全城。
“喏!”陈飞宇闻言直接闯入某处民宅,抢过妇人怀中刚被惊醒,张嘴欲哭的婴儿,一把扔向禁宫上空。
禁宫城头的米巴儿见状下意识便要飞出去救那婴儿,怎奈离之甚远。
“噗!”那婴儿飞到最高处,被一团光团击中,顿时炸成血沫,猩红的颜色犹如烟花一般在空中散开。
“不!”米巴儿目呲欲裂,在她的惊呼中陈飞宇一巴掌扇出,将癫狂地抱着他大腿撕咬的妇人头颅扇飞,粘稠的血液从她胸腔中直射而出,在陈飞宇银白色的铠甲上染出片片血迹。
其余原本只是跟城卫军在街头巷尾缠斗,不曾破门入室的精锐,随即开始大肆入户屠杀。
禁宫门口,陈飞宇命人将那些没有当场被杀的女人绑来,面向城头跪成一排。
“你不是自命风流,最是怜香惜玉吗?”陈飞宇面色癫狂地仰头盯着面无表情的陈唐。“现在,她们都是因你而死,仔细听她们的惨叫,你会发现,比床第之间的娇喘还要美妙,哈哈,哈哈哈哈。”
陈飞宇把每一个死者的脸都刻意朝向城头,让陈唐可以清晰看见每一个人死前最狰狞和绝望的样子。
“我求你,算我求你,求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好不好,我知道我这样说不对,我也知道他们是为了要你的命。”米巴儿突然向陈唐下跪,匍匐着身子,额头触地。“但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啊。”
“你那么厉害。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她跪在地上,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看不见的脸深深埋在手臂当中。哽咽而沙哑地不断重复,却迟迟不敢抬起头看陈唐一眼。
“加五年。”陈唐没有回头,只是突然说了三个字。
“好!”米巴儿猛地抬起头,看向陈唐的背影,脸上梨花带雨,眼中透着惊喜。
“开门。”陈唐看着宫门外状若疯魔的陈飞宇,面露杀机。
“时间还早……”陈陌犹豫道,事先的计划不是这样,十万边军,都没怎么消耗。
“开门!”陈唐转头瞪了陈陌一眼。
“……”陈陌也跪了下去,没有说话。他知道为了今天,陈唐谋划隐忍了多久,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纰漏。
“唉!霸天叔叔不简单,我们之前低估他了。开门!我心里有数。”陈唐叹了口气,不得不解释到。
陈陌闻言,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下令打开了宫门。
“终究是黄口小儿。”宫门外,陈霸天嘴角微翘,睁开了双眼。
“飞宇,领五千精锐随为父进宫。其余人等结阵待命。”当下二人领着最精锐的五千士兵不疾不徐地进入皇宫。
进得宫后,身后宫门缓缓合上。陈霸天扫了一眼城楼之上对准自己的弓弩,又看了看宫内各处严阵以待的禁卫军,面露讥讽。
“什么时候,禁卫军轮到凡人来当了。我流虚国虽是边陲小国,历来禁宫之内,也是由道兵守护。陈唐,三年了,不继承传国印玺,不掌控道兵,你真是本将见过最无能的国主。”
“你去城内帮助救治伤者。”陈唐叮嘱了米巴儿一句。随即和陈陌二人飞下城楼。
米巴儿本欲跟上,但看了禁宫门外还在地上哀嚎的伤者。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选择,最后想到陈唐的话,还是一跺脚选择飞下城头去救治伤者。
在她身后,她没有看到陈陌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失望和冰冷。
“不装残废了?”陈霸天骑在马上,看着从城头飞下来的陈唐,淡淡道。
“霸天叔叔说笑了。”陈唐二人落在众人面前百步,一声轻笑。
“我自幼与你父一同长大,本也不便与你一个小辈争权夺利。奈何你实在不争气,这流虚国在你手里,迟早荒废,你交出来吧。”
“我就算将传国印玺交出来,霸天叔叔也继承不了呀。虽然叔叔与我父情同手足,但家臣,终究是家阵。狗就算将屋子里能吃的都吃了,连主人的尸体都吃了,也不可能成为屋子的主人,对吧。”陈唐语带嘲讽,摇了摇头。
“哼!你不交,吾自取之。”陈霸天冷哼一声,正要出手。身后陈飞宇已经一枪刺出。“你说谁是狗!”
“砰!”陈陌闪到陈唐身前,手中唤出一棍,直接将陈飞宇手中银枪击飞。
陈飞宇倒飞而回,伸手一招,召回银枪。看着交击处隐隐的裂纹,目露惊骇。“这是什么灵兵?”
“初入天官,第一件事便是为自己灵匠期打磨凝炼的灵器附灵。这陈飞宇虽然得精血相助,直接越到第二阶段幻灵,尝试幻化他的天书世界中所感悟到的生灵。但毕竟只有短短几天,匆匆附灵的灵兵品质稍逊,可以理解。但这陈陌的棍子,有点意思。”空中某处,某个声音喃喃自语道。
“蟠龙棍。”一袭黑衫短打的陈陌面无表情,手中青黑色棍棒之上,繁复的纹路微闪,像是一条云中翻腾的蟠龙。
“哼,你重修不过三年,竟把灵兵附灵到如此地步。可惜了,我已经开始幻灵,而且我告诉你,我只用了……”陈飞宇话还没讲完,陈陌已经一棍砸来。
“打架就打架,话多。”陈陌心说。
双方交手不过三合,陈飞宇手中银枪便被陈陌砸碎。暴怒之下唤出尚未凝形的幻灵光团与陈陌对拼,仍是不占上风。
看着先前在宫外不可一世,恍若战神附体的陈飞宇,被陈陌拿着棍子追着敲,陈唐心情大好。
“霸天叔叔,看起来飞宇他有点危险呀。”
陈霸天没有吭声,他举手示意身后军队,准备进攻。
“他们?一群连爵位都没有的人,就算我站着不动,他们恐怕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不屑地看了看那群所谓“精锐”,陈唐摇了摇头。“陈望叔叔看着呢。”
“呵呵,实力没有多少,借势的本事倒是不小。”之前隐匿在空中喃喃自语的神秘人,现出身形。是一个一袭紫衫,腰配美玉,扮相贵气得中年男人。
“我叫陈景清,按辈分你该叫我祖爷爷。”中年男人在空中俯视着众人,对陈唐冷淡地说了一句。
流虚国道宫之中,某位看似独自打谱,实则一直暗中留意皇宫之内局势的道人,冷哼一声。
“陈景清!”道人的声音凭空在禁宫之内响起,犹如惊雷。
“兄长莫急,我这就去道宫拜会。”陈景清将一物丢入陈霸天手中,再次消失不见。
陈霸天翻身下马,将那物置于手心,却是一个质地古朴的青铜小鼎。
只见陈霸天竖起剑指,在眉心一划,一滴魂血滴入鼎中。那鼎内开始闪现红光,迎风便涨,不一会儿就变得一人来高,伫立在禁宫广场之前。
“道祖在上,信徒陈霸天敬祈!今有流虚国主陈唐,荒淫无道,昏庸无能,毁败家业!今请以信徒灵魂为祭,发动血祭。杀陈唐,继流虚,解救众生!”青铜鼎前,陈霸天虔诚匍匐在地。祷词,响彻全城。
鼎内一道红光,直射道宫中央之内祭台而去。名为陈望的道人再次冷哼一声,便欲阻拦。
“兄长且慢,家主有令,不得干涉流虚国之事。”道人身旁,那紫衫中年现出身形,手中一道令牌一闪而过。
“你们!唉!当年把若虚害成那样还不满意,现在连他的后代都要赶尽杀绝吗!”陈望看了那道令牌,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红光经过祭台直冲天际,完成血祭。
“兄长莫要动气,弟弟给你倒茶,来,喝茶,喝茶。”陈景清讨好地笑了笑,坐在陈望对面一拂袖,将棋盘收起,拿出一套精致古朴的茶具,给他斟茶。
“若虚当年也曾颇得家主看中,如今怎会,怎会……”陈望脸上带着歉意和内疚,不解地问。
“老祖宗何等人物,怎么去刻意针对一个蝼蚁一般的小辈。”中年人见陈望没有在最佳的时候端起茶杯,便将价值连城的茶水倒掉,重新给他倒了一杯,再往前推了推。
“那陈唐要说心性倒也不差,三年前回到流虚国,知道流虚国被强人针对。怕躲过一劫后被斩草除根,所性自废修为,自污名声,降低自己的威胁。暗地里却培养陈陌,扶植势力,徐徐图之。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想到这些,还能做到,很不错了。”
中年人喝了杯茶,顿了顿又道:“可惜他不知道,颖川陈氏,最重清誉,咱老祖宗别的不在乎,这辈子最是看中的,便是名声。哪怕是自污的污名,哪怕有苦衷,污名终究是污名。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他这辈子,算是自绝于颖川陈氏了。”
“那精血,是三房的吧。”
“往日因今日果,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知道昔年那人帮了你不少,甚至去道庭的机会都是他让给你的。可你不也护了他三代平安么?今时不同往日了。兄长,听弟弟一句劝,莫管啦。”
“唉,你都拿着家主令在这守着老夫了,老夫怎么管。”陈望叹了口气,默默喝茶,目光之中却透着思索。
流虚国皇宫之内,血祭即成。宫内被红光笼罩。陈霸天站起身来,再次翻身上马。现在,陈唐暂时已经不受道庭法规庇护了。
“杀!”五千精锐对几百禁卫军。陈霸天一声令下,顷刻间就将是一场屠杀。
陈唐站在场中,仍是不见惧色。
“我以为该是陈飞宇发动血祭,没想到是叔叔你。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原来精血不是一滴,而是两滴,而且看陈霸天此刻散发出的气势,明显早就得到了精血。
很明显,三年前,从他回流虚国那一刻起,这盘棋就从来不是他一个人在下。
“你也不错,藏了那么久,让吾看看你的实力,值不值得吾亲自出手。”陈霸天指挥大部分士兵冲向陈唐,想试探出陈唐的真实实力。
陈唐闻言咧了咧嘴:“很抱歉,你们的对手,不是我。”话音刚落,正在追杀陈飞宇的陈陌,一声怒吼。
“锵!”一声凤鸣,陈陌脑后浮现一本古朴天书,书中飞出一只朱雀,转眼化身百丈,翱翔于皇宫上空。有数百道炎光由它身上射向所有的禁卫军。
“天官赐福!”空中某处,一直懒懒斜趟在云床上的男装女子顿时来了精神。
“有意思,这陈陌,要不了多久都可以自己建国了。”随即她斜了身旁的晓行君一眼,“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家有手下,我也有手下,怎么你就只会撒娇卖萌?”
“那个……陈陌的天书好像原来是陈唐的。”晓行君弱弱地道,“其实大人的天书好像不比他差呢。”
“砰!”男装女子一个板栗敲在晓行君脑袋上,“你以为我是陈唐那种白痴吗!再说了,我的天书给你,你继承得了?就你那脑袋,不到两个呼吸就得变白痴。”
“人家没那个意思。”晓行君摸着头委屈道。
“还顶嘴!”男装女子又给了晓行君一个板栗,“山海经?这就是陈唐原来的梦中世界吗?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可惜了,可惜了。”
陈陌脑后浮现的天书,书页上隐约可见三个古字,正是山海经!
被朱雀炎光所连接的禁卫军,护在陈唐身边。身泛微光,刀砍不进,箭射不穿。即使被合力分尸或者打爆,过一段时间也在炎光中浴火重生。
随着死伤越来越多,叛军士兵们的士气越来越低落。“道兵!这是道兵!灵光不绝,不死不灭的道兵!”
“哼!”陈霸天见状,双手唤出一对八棱金瓜锤,坐下战马与其心意相通,直冲陈唐而去。
一路上阻挡他的禁卫军都被直接锤爆,凡是被他锤爆的禁卫军明显复活速度慢了许多。不一会儿,他就快冲破人墙。“这回我看谁能护着你!”
陈唐再笑:“你猜?”
陈陌一脚踢飞陈飞宇再次怒吼,脑后天书中再次飞出一只通背猿猴,在陈霸天面前站定,竟比骑在马上的陈霸天还要高处一头。
“吼!”那猿猴红着眼睛,双手锤胸朝天一吼,随即一拳砸向陈霸天。他双手举锤挡在身前,不料胯下马被一拳震死,无奈向后倒飞。同时召唤出自己的幻灵,乃是两个将军模样的灵将。猿猴随即追上,与之缠斗在一起。仅仅一只幻形的灵兽,便堪堪与陈霸天一人双灵,战得不相上下。
“一只幻形的灵兽,都这么强。啧啧”男装女子再次斜了晓行君一眼,这么能打的手下,哪里有卖?她也想买!
“看什么看,有本事你也自废修为把天书给我啊,看谁变白痴,哼!”晓行君翻了个白眼,默默腹诽。
禁宫之内,战况进入胶着。只有陈唐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正主儿还不出来吗?”
仿佛听见了他的话,天空乍暗,隐隐出现一轮血月。禁宫中的众人身上,仿佛突然被压上了一座山丘一般,纷纷停了下来。
周围的空间隐隐产生褶皱,道道波纹扩散开来,一个仿佛传说中魔国一般的场景隐隐与皇宫重合起来。
“这就是天君的神域吗?”陈唐好似不受影响般左右打量。
“哼,两个废物,一个稍有天赋的天官境而已,这都拿不下。”空中裂开一道裂缝,一道骨爪径直抓向陈唐。
此刻被绝大多数神域力量所镇压的陈陌挣扎着再次召唤出7道兽影,却还是没能挣脱束缚。他一咬牙,准备全力施围。
“不是他。”陈唐摇摇头,对抓向自己的骨爪看了一眼道。陈陌沸腾的气息稍稍平复。
“该本宫出场了,虽然那家伙没答应。但本宫说了救他一次就救他一次,看我剁了那只狗爪。”云床之上,男装女子再次赞赏地看了陈陌一眼,起身伸了个懒腰。
“哼,血祭只限于一国一族内部之斗,这出手的天君分明不是流虚国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杀国主,视我道庭森严道法于无物吗?滚!”道宫之内正与陈景清喝茶叙旧的陈望,突然冷哼一声,一跺脚。
画面一转。那骨爪主人一声闷哼,骨爪以比来时快了十倍的速度缩了回去。周围的幻也随着一道道裂缝产生,消失不见。一切瞬间恢复正常。
“兄长啊,我的好哥哥诶,你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啊。”陈景清见先前陈望似是早已放弃,一时不察,被陈望找到机会出手,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劝道。
“家主命我不插手流虚国之事,又没说道庭的规矩也可以不维护。”陈望面无表情的继续喝茶。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魔国幻境的主人将将退去,又见一人自空中现身,漫步而下。那人身影如梦似幻,无法看清身影面容。一路走来,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压迫。奇怪的是,他经过的地方,每一个人都目现狂热,匍匐在他的脚下。连那些陈陌赐福的禁卫军,身上的炎光都被一股无形之力散去。
待那人走到陈唐面前,以他为圆心,整个禁宫已是跪倒一片,只有陈陌伫立原地,眼中神色时而涣散,时而清醒。就算如此,他的脊背和膝盖也在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弯。
“他怎么也来了!”道宫之内,陈望喝茶的手举到半空中一顿,看着对面如临大敌般盯着自己的陈景清,不由眉头紧锁,面带忧色。
“你贵姓啊?”陈唐背负双手,屹立如松,略带轻佻的语气打破了场间逐渐肃穆的气氛。
“放心,我不姓陈。”看不清的人影仿佛撇了尤自在环境中苦苦挣扎的陈陌一眼,“他不错,用不了多久了,他就不用像三年前一样,见我的资格都没有了。”
“三年前你在场?”陈唐锐利的目光直视那人影。
“在。”那人影淡淡道。
“杀我之前,把真相告诉我?”
“什么真相,你父母破坏大祭,不敬道祖,让你多活三年,已经是你福缘深厚了。”
“我父只是在大祭中咳嗽了一声。”陈唐放在背后的双手握拳。
“一个控制不住自己咳嗽的天官?”神秘人语带嘲讽。
“你也说了,一个天官,怎么可能控制不住咳嗽!”陈唐语带寒意。
“重要吗?”
“不重要吗!”
“咔。”一个匍匐在地上的士兵突然拧断了自己的脖子,扑倒在地。他的前胸贴着地,头却望着天。
他的脸上,是笑容,眼中带着向往。
“现在,你告诉我他为什么死?”神秘人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要他死,他便死了。那是他的荣耀,所以他在笑。”
“那么你呢,到现在还站在我面前。你想怎么死?”神秘人语气突变,“跪下!”
随着神秘人话音刚落,他身后现出一副辽阔的山水场景,栩栩如生,恍若仙境。霎那间仿佛一整个世界的重量压在了陈唐背上,要将他压得弯腰,压得双膝跪地,压得粉身碎骨。
“啧,好大一座山喔!”陈唐面带讥讽,看着神秘人背后的世界虚影。
他双目化作赤金,背后隐隐现出一道虚影,刚一出现便化身百丈。城中正在救治无辜伤者的米巴儿,回头正好看到那道顶天立地的虚影,霎时间心神摇曳。
那身形头戴紫霞冲天冠,身披亮金锁子甲。腰缠云纹蟒玉带,手持通天定海针。
“这个世界,还没有能压垮我的山!”陈唐语带杀机,传遍流虚都城!
“该死!”那神秘人伸手从背后世界中抽出一把玉剑,刺向陈唐。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劈来一道刀光,射向玉剑。“铛!”神秘人精心祭炼的玉剑应声而断。
“李元霜?!”神秘人惊骇中带着三分忌惮,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在空中百丈。背后世界化作球形,将其团团围住。
陈唐看着那个现出身形,神色慵懒的男装女子,和她身后一身侍女装扮的晓行君,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进步不小,接我一刀?”喜好男装,从不擦脂抹粉,却也从不掩饰自己女子面容的李元霜,一挑英气十足的一双剑眉,跃跃欲试。
“……我今天有要事在身,不,咳咳,不方便。”这疯女人怎么在,还护着这小子。
“那就乖乖在那龟壳里待着,陪我在天上好好看戏。”李元霜打了个哈欠,再次招来一片坐床,舒适躺倒,全然不顾形象。
“你……要保他?”神秘人试探性地问了句,如果这疯女人铁了心要管,今天陈唐怕是杀不掉了。
“来之前王胖子求过我了,放心,本宫答应过不管。”李元霜随意地应付道,“不过本宫的女人欠了他点人情,你乖乖待着就好。”
“他姓王,在太原王家身份不低,不想真的死翘翘,就别动他。”陈唐张口欲言,听见李元霜的传音,只得作罢。默默收起背后虚影,再次变回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错不错,再养两年,应该能多挨我几刀。”李元霜用打量宠物的眼神,一会儿看看陈唐,一会儿瞅瞅陈陌,满意的点点头。
“怪不得’他’老说狮子搏兔,尚用全力。谁知道这小子,这么短时间找了这么多护身符!还好。”那神秘人果然没敢再出手,只是向几乎沦为看客的陈飞宇和陈霸天两父子,分别射出一道灵光。
“道庭道法森严,我等已无法亲自出手。此物乃爆神丹,是用秘法将死去天君的神域炼入丹中,服下之后,用活人精血和灵魂献祭,可短时间直达天君之境。献祭之人越多,效果越好,但是不能献祭灵匠级,会被反噬。”神秘人的传音在二人耳边响起。
满身血污,几乎被陈陌打废的陈飞宇二话没说便将手中的血色丹药放入口中。之前他们就知道这个东西,那十万边军,便是用来做这个的。至于城内,遍布各种大势力据点,根本没办法强行献祭。
“吼!”陈飞宇吞下药后,双目立刻射出两道血光。身周数丈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波纹。一个肋生双翅的黑影慢慢浮现在他身后的天空之上,它朝着西青军一张口,一道道灵魂便化作血光被他吸入体内。随着它吸入的灵魂越来越多,它的身影便越来越凝实,它所属的神域也渐渐出现,开始与现实重合。
“唉。”陈霸天见状叹了口气,也将手中的丹药吞入腹中。身后天空中现出一条巨蟒,开始吞噬禁宫之外的东魁军。
“陈唐!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陈唐,我要你死!”
随着十万边军中,越来越多人倒地不起,二人气息疯长,越来越逼近天君级。
熟悉的压迫感再次临身,看着一黑一红两道灵气朝自己袭来。陈唐出乎意料的没有还手的意思。
“说过了,你们的对手,不是我。”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陈陌终于从神秘人的幻境中挣脱。
天书再现,唤出三只灵兽,除了之前收回去的朱雀,还有青龙,和玄武。
陈陌双手结印,一声“附”字出口,他上身衣服爆开,上身肌肉崩出道道大理石般的纹路,玄武化作一道灵光附在他胸口化作一道栩栩如生的纹身。
连续三声,陈陌左青龙有白虎!老牛,咳咳,没有老牛-_-||
一身灵纹附体的陈陌站到陈唐身前,胸前的玄武图腾,一张口,直接把一黑一红两道攻击吞去口中,嗝儿都没打!
“灵降术?!不对,是神降术!”空中神秘人惊道,“连请三道神降,这陈唐以前的天书究竟是什么品级。怪不得他非死不可,哼,怀璧其罪!”
三道神纹附体的陈陌,手持蟠龙棍与那父子二人战在一处,似是完全不受二人几乎成形的神域影响。不过终究是以一敌二,又是越级厮杀,渐渐处在下风。
“天官境就恐怖如斯,要是到了天君级,那不是无敌了吗?”晓行君看着越战越勇的陈陌,眼中异彩连连。
“哪有那么容易,今日他唤出的灵兽有十只之多,其中还有三只神兽幻像。寻常天官,天书世界里能成功幻灵的灵兽不过两三只,幻灵成功就可以开始尝试凝炼幻界,将天书中的世界逐渐在现实中凝炼,化作灵域。若灵域完全凝实,化作神域,天君乃成。”叶元霜摇摇头。
“他看样子还没开始尝试凝炼幻界,说明他的天书品级很好,世界——很大。世界越大,要凝炼出来就越难,像他这样品级的天书。按他的出身,基本上不可能。你以为他是本宫?”
“那也很厉害了,都能越级一打二了。”
“那两个废物,靠的是邪术速成,根本不能算天君。天君级的手段,一个都不会用,只会拿神域当秤砣压人。而且就算这样,陈陌都撑不了多久了。”叶元霜意味深长地看了面色轻松的陈唐一眼,后者似有所觉,也看了过来。二人隔空对视,眼中俱是玩味。
“现在本宫只想知道,能让这样的陈陌死心塌地,那个家伙,会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