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平淡而节奏稳定的生活里不知不觉地消逝着，距离上次和叶霖、正楠分别以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四月里的B城时常笼罩在淅淅沥沥、依旧冰冷的春雨里，天空也总是灰蒙蒙的，夜幕也依然降临得比较早。
在这座城市里，新怡没有太多相识的旧人，除了小北、珍妮和叶霖，身边认识的也就只剩下两个刚相识的同事。
而小北和珍妮似乎永远都比自己还要忙碌，一个小北永远在加班，一个珍妮既要加班也得带娃。另外两个同事也都是有家室的人。
而叶霖，除了上次分别后，新怡有一搭没一搭找他聊过两句后，也再没有了消息。
看来，那晚叶霖所说的所谓的“女朋友”，确实只是随口而说的。这不禁让新怡感到有些失望而灰心。
虽然那时她就知道那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但也许在内心深处，新怡仍抱有一丝希望。
不管怎样，生活总在继续，哪怕只是为了活着，我们也无法停下脚步。所有伤心、沮丧的情绪永远也只能在忙碌的间隙仔细品味一二。每个人都是如此。
这被迫麻木的情绪，也许便是永不停歇的都市生活给予我们的附赠品。
在这一个人的日子里，新怡每天朝九晚七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的时间窝在自己的小空间里不知疲倦地为正楠给自己的那几本书配图。
也所幸有这样一份挤着时间去做的任务，让新怡能够在每周这短短的二十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忘记生活带给自己的失望和疲惫。
她孜孜不倦地为正楠布置的任务构思、绘制，也时常和正楠通电话讨论工作。
每每在谈论工作之余，正楠总会顺带说上一些自己生活里的趣事，也每每总是会抓紧时间嘲讽逗弄新怡几句，或是在通话结束时又提起那凶恶的嗓子命令新怡没事不要晚上在街上溜达、已经瘦得够难看了再不多吃点就会影响市容了等等。
正楠说，下个月自己便会再过来B城出差，到时要好好检查下新怡的作业完成情况。
他用一种自负又滑稽的语气说了这话，让新怡觉得既来气又想笑。
“铃铃铃——”手机响了。
新怡一手放下手中的画笔，一手快速地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行了别催了，你累不累，这几天你每天至少要催八百遍。”她假装着极不耐烦地对电话那头说到。
“喂，Hello！是我呀，你是不是弄错人了呀。哈。”
忽然新怡的脑子一片空白。是叶霖。刚才着急接电话根本没看清来电显示。
沉默了几秒钟。
“Hi，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不好意思刚才我以为是我的一个朋友......”
“哈哈。没关系。我还好呀，只是前段时间在日本实在太忙了，都没时间和你好好聊聊。你好吗？”
依旧是那熟悉的温柔而绅士的声线。新怡忽然感到心里一阵闷闷的感觉。
也似乎还有一丝难过。
“我也还好呀。”
新怡停顿了一下又问到。
“那你现在是又回来了？”
“嗯，是呀，回来都好几天了。还是这里好呀，哈。欸对了，你最近忙吗？好久不见了，有空的话一起出来吃个饭好吗？”
是该答应还是拒绝呢？这个每次出现都弄得气氛暧昧，事后又不见踪影的人，为什么偏要在自己的心情已经渐渐平静的时候又再次出现呢？
他是真的太忙所以没能和自己聊天吗？真的会忙成这样吗？
也许他只是一时又兴起想要见面，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之前的事情吧？
“喂？你还在吗？能听到吗？”
那温柔的声音又从电话一头传来，催促得新怡愈加心乱如麻。
“啊，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好呀，我最近还好，不是太忙的。”
话一说出口，新怡便恨不得立刻收回，急得耳根通红。
“那我明天到你家楼下找你，好吗？”
“…啊？明天吗？”
“好吗？好久不见了呢，好不容易明天正好有时间。怎么了呀，你明天不方便是吗？”
新怡满脑子的拒绝的话哽在了喉咙中，愣是说不出来。
“唔......也不是啦，那就明天吧。”
“明天我去之前给你消息哦。你早点休息，晚安。”
“掰掰。”
面对叶霖，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每当自己鼓起勇气想要拒绝，便仿佛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控住了，硬着头皮又接受了。
放下电话，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好了，既然已经从家乡离开来到B城，既然已经决定要重新做自己，为什么面对叶霖，偏偏做不到。
周六夜晚里只有新怡一人的公寓显得愈发地安静，不知不觉原来自己已经在卧室窗台边的简易画架前坐了几乎一整天。
从早到晚，除了吃早午晚餐的时间，新怡都一直在画着初稿图。她习惯了手绘，而不是用电脑，所幸那几本书的作者也认为手绘的插图更加合适。
在放下叶霖的电话后，新怡也无心再拿起画笔。
此刻已是晚上九、十点的光景，躺在一旁的床上，新怡侧头望着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的夜幕，因为住在顶楼，仿佛离天空距离更是相近。
她呆望着天空望得出奇，足足望了二、三十分钟。四周围那么安静，她觉得自己仿佛能听到从天空以外传来的声音。
“我，梁新怡，29岁，离开家来到另一个城市生活，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想把这样的感觉跟谁倾诉一下。
是叶霖吗？可她却始终没有勇气。
还是正楠吗？他只是儿时的朋友、同学。
思来想去，新怡也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回想着一些过往快乐的回忆。
那年和叶霖的初次相遇，一起在吹着微风的河边漫谈……十多年前就已让人又哭又笑的正楠，和上次见面他故意嘲讽时的语气……还有父母、家人，儿时天马行空的绘画……
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境。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当感到迷茫自己无法抉择时，新怡便会选择让自己沉沉睡去，仿佛梦境中的潜意识能带给自己答案。
成长后的我们总会在不仅会在不知不觉间失去选择的勇气，也会失去选择的力气，这是时光带给我们的后遗症。
但所幸，它也常常让我们保留着那些始终支撑着我们、给我们希望的东西——那些在记忆深处难以磨灭的快乐、美好。
也许，那些美好会在不知不觉间指引着我们前行，即使是艰难地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