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楼里冲出来的小代，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暮色已经逐渐笼罩街头，路人的面孔看得不那么清晰了，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任凭泪水在脸颊上冲刷。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街边橱窗里灯光摇曳、琳琅满目，小代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如果连人心都可以被操控，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不想走进地铁站，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进站口附近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掏出手机，想找个人说点什么。但是来回翻了几遍最近的联系人，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哎！你怎么在这坐着？”突然，一个声音把小代从浑浑噩噩中拉回现实。
抬头一看，是杨羽站在她旁白，一脸的惊讶。
“哦……你怎么还没回去？”小代有气无力地说。
“我下了班在旁边吃个饭。”杨羽快速回答道，“不是，我是问你怎么坐在这里？怎么回事？”
说着伸出手去拉小代的胳膊，想把她扶起来，但是小代身体特别沉，不愿意站起来。
“你就让我坐会儿吧……”小代长叹一口气，低着头。
杨羽沉默了，然后转身走开了，小代也顾不上多问。
过了几分钟，一个冰激凌甜筒递了过来。小代惊讶地抬头，原来刚才杨羽去给她买冰激凌去了。
眼泪再一次涌出眼眶，小代接过冰激凌，把头埋在胳膊里，哭了起来。
“再不吃就化了啊，挺贵的呢……”杨羽说。
小代慢慢地抬起头，抹一抹眼泪，吃了起来。
“吃完这个，带你去吃晚饭。”杨羽也蹲坐在小代旁白，看着她。
“不想去饭店……”小代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那我送你回家，给你煮个面。”杨羽看小代不吭声，继续说，“没吃过我煮的面吧？吃完让你求着我再给你煮。”
小代耷拉着眼皮子看了一眼杨羽，说：“真的假的啊……”
“吃一次就知道了。走！”杨羽使劲把小代拉了起来，推着她进了地铁。
一路上小代都哼哼唧唧、哎哟连篇的，杨羽就一路哄着她、说说笑。小代觉得这一路特别轻松，自己的烦躁、无暇思考、逃避的情绪，在杨羽面前毫不掩饰，他也总能轻描淡写地包容着、化解着。
这是第一次杨羽把小代送上了楼。进了家门，一句话不说，杨羽就走进了厨房，开始搜罗可以吃的东西。小代就躺在沙发上，很累，但睡不着。
不一会儿，杨羽端着一碗面，放在了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哎！起来吃面！”杨羽拍了拍小代。
“诶……起……不……来……”小代在沙发上挪了挪，慢吞吞地说。
杨羽轻声地笑了出来，看着沙发上这个女孩，想起儿时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又想到刚才在地铁站前哭泣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可以让她一直开心。
他突然灵机一动，端起面碗，大声说：“哇！真的好香啊！软糯的细面，用刚出锅的花椒油一泼，再配上高汤熬煮的笋片菌菇……嗯……人间美味啊……”
小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从沙发上坐起，接过面碗说：“容我来鉴赏一下！”
一口面入口，“哇……”小代眼神都亮了，“好好吃啊！”继续扒拉几口。
“怎么样？好吃吧？”杨羽得意地说。
“好吃！太好吃了……”小代顾不上说话，饿了很久的她狼吞虎咽起来。
很快，就剩下面汤了。小代这才意识到也没让杨羽自己吃两口，不好意思地说：“诶呀，被我吃完了……要不给你喝口汤？”
她把碗往杨羽嘴边一递，杨羽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小代一愣，杨羽看了看小代茫然的表情，又立马把头凑了过来，喝了一口面汤。
“嗯……不错……我对自己的面汤感到很满意”杨羽说。
小代有一些不自然，蒙头喝完了所有的汤。杨羽一把拿走了空碗和筷子，让小代坐着不要动，自己去厨房快速地洗掉了。
小代看着厨房里杨羽的背影，眼眶又红了。
她说：“我问你啊……如果有一种技术，可以让别人喜欢自己。你觉得怎么样？”
杨羽回过头，停顿了几秒钟说：“让我想一想，一会儿告诉你。”
等他洗好碗，过来和小代并排坐在了沙发上。他说：“我觉得，这个技术要看你怎么使用了。就拿我们做心理咨询的人来说，如果有这样的技术，能让每一位患者都能喜欢和信任我们，就对我们后续的疏导和治疗有很大帮助。”
小代有点急了，说：“那如果被坏人利用了呢？”
杨羽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这世界上所有的技术和工具，在制造的时候，是不是都应该考虑一下你的这个问题？技术被坏人利用了，所以问题到底在于技术，还是在于坏人？”
小代接不上话。
杨羽继续说：“我曾经幻想过，如果有技术可以让我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我就可以精准地知道每位咨询者内心的症结，然后更好地帮助他们。”
“那你可能会发现，人心险恶……”小代冷冷地说。
杨羽有一点惊讶地看着她，然后说：“也许会发现人心的温暖呢？”说完，杨羽满眼温柔地望着小代，而她赶紧把眼神收了回来，不说话了。
杨羽慢慢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问题？”
小代沉默。
“是看了什么书？或者电影吗？”杨羽追问，“啊……不会是你喜欢上什么人了吧？！”
“什么啊？”小代赶紧反驳，“不是！”
她突然把沙发上的抱枕拽到了怀里，然后很低落地把决友和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杨羽。但是她没有把执先生和邱娜的事情说出去，想到杨羽是自己介绍到心理咨询室的，才刚开始工作没多久，这样的信息，她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他。
杨羽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说道：“你一定对他很失望，也很生气吧？”
“是啊……没想到……”小代回答。
“其实……抛开他使用的一切手段来看，他只不过是……想要和你在一起而已。”杨羽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感到自己的心口痛了一下。
“你怎么给他开脱啊？”小代有点不开心，把怀里的抱枕轻轻扔在了杨羽身上。
杨羽突然转过身对着小代，认认真真地说：“我最不想替他开脱。但是，我理解他。”
“理解他？那如果你也有这种东西，你也会使用咯？”小代反问。
“我……不确定会不会使用吧。但是……我也想让你喜欢我……”杨羽说完，带着不确定地眼神看着小代。
小代愣住了。曾经自己提醒自己的“不行、不可能”，如今竟然……她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杨羽轻轻地一笑，双手扶住小代的肩膀，温柔地说：“你不用紧张，我不需要你回答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面也吃了，你可以洗洗睡了。我走了。”
杨羽站起身，背上包，干脆地离开了。
小代重新躺在了沙发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头脑来不及处理。她发了一条信息给邱娜，请了明天一天假。然后慢慢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