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呆立于路牙下，两眼怔怔地望着那家彩票站：大红的牌匾，内门的两侧的墙上都挂着密密麻麻的彩格的字。本不应太奇怪的：年前店主的儿子接了老子的店后便日夜的在门外挂着“本店转让”的告示牌，现在是终于盘出去了。那些盗版的旧书都挪到哪儿去了？几千本藏书，再放血的压价恐怕也不能清仓贩光的。大概于自家留存了一些，又难免毁灭了部分。
海市自知无理，但仍忍不住复看了一眼那家隔墙的桌球店。击球的清脆声响不时从二楼传出，一同冲到街上的还有比肩晌午的白炽光。海市顺下了眼，打算不再滞留。
然而没走几步又偏偏撞上了一场热闹。
一个——女学生。穿着制服的，相貌又实在年轻，所以不得不称之为学生。但那身着的确是洋气的水手服，据他所知本省的没有一家学校在追赶这一“时尚”；况且妆容也铺陈的过于隆重了，哪怕走在街上被任何一位老师见了都要出声责改的。
海市倒真希望她的尊师或监护人之类的角色此刻能神兵而降，把她从昏黄的路灯下拉走，哪怕边揪着伊的领巾边高声咒骂。因为目下正有七五个流氓前后夹围着伊，为首的那个面向尤为豪横，下颌上嵌着几道黑痕，兴许是刀疤。这头领左手搂着他穿殷红露脐装的女友，在众弟兄的喝彩中上下不断大量着这学生装的女孩儿，口里说着些难明是恭维还是调戏的话。
海市初来乍到，而这包围网的形成恐怕有一会儿了。然而耳朵虽方进了三言两语，海市倒也能敲定两件事：一是这疤颌的头头很喜欢这位学生的行头，想知道她是从哪儿买的，转头给自己的女友也买一套；二是一伙人正欲到台球厅玩耍，盛邀她也加入大家。
女孩儿默不作声，只是在胸前搂住双臂，咬着下唇，满鼓的两个眼球钉着正堆着笑脸越凑越近的几人，像是又怒又惧。
她沉默着，于是她的“仰慕者”们笑得更恣意了。
猛然发现街上也有许多人躲在更远处的泊车或榕树后做着更大的观赏的围网，但他们也沉默着。
难得有好戏看了，是么？我们正开张着毛孔，觳觫但快活地想见证路边的演出下一步要如何发展。
毕竟俊女的遭羞辱的戏码比较肥羊的受屠戮明白要刺激的多得多，不是么？
突然间，海市紧抿的口唇里传出“咯”的一声异响，仿佛他嘴里含了一路的坚果，奋斗良久这时才终于把它的外壳给咬破。
接着他拿了毡帽，扭曲了面容，凶神恶煞般地向那女孩撞了过去——他要砸了这场大戏。倒不是出于什么光伟的用意，单只要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一众无聊路人都无戏可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