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压的乌云吞并了目力所及的整片天际，伴着丝丝轰鸣，将人们生活的小镇笼罩在沉闷的压抑里，且承诺着片刻后接踵而至的残暴洗礼。海市确保每一个房间的窗户都关上后，呆呆地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远方的楼宇和其间紧急迁移着的人群——电视上可没说今天会下暴雨。
他扭头看向门脚的伞筒，确定两个人都没带伞。
还有十分钟到放学时间。学校距离家是不远的。但如果在这般来势汹汹的大雨里步行，再短的路也会变得漫长艰险。
想到这里他赶忙换上鞋，抓上筒子里所有的伞放在腋下夹着，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去发动车子。
但等他到了楼下才发现自己没带车钥匙，不仅如此还发现原地不见了他的车子。
海市终于回想起来，三个小时前住在对门的白先生曾砰砰地打门，表示自己的太太临产要马上去往医院，而自己的车这两天在检修，要海市快快把车借给他用。
话很不客气，但海市想也没想就立刻把钥匙递给他，并领他们到楼下停车的位置，看着额头布满汗珠的白太太坐上汽车绝尘而去。
印象里白是位和和气气的先生。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应该都没法顾及礼貌或尊重的一整套礼仪。
希望白一家平平安安。接下来他要去保证自家人的安全。
出发时试探性的点点雨滴还没走几步就已经演变成了滂沱大雨。海市撑开了理论上属于他的那把黑伞朝学校的方向走，越走越觉得头上的伞布渐趋厚重。
校门前果然集结了许多平日里不会出现的家长，正翘首盼着保全按下大门的电钮：校内的教学楼灯火通明，每扇窗窗前都有三两人头在晃动。
即使在暴雨声的掩瞒下，海市也知道此时的教学楼里一定震耳欲聋。
外套里的手机响了。海市赶紧掏出来。
来电显示让他吃惊。打来的是海既。
她们的中学是不准学生带手机进校门的。但由于海既的情况，他向校方多次请求，学校方面才勉强同意让海既携带手机，好方便随时与家中联络。
不过记忆里海市上次受到海既打来的电话还是两个月前，而且只是为了问他“我卧室的门是否锁上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回了句“很好”，随后挂断了通话。
或许暴雨让她不安了。她应该知道这样的天气海市没理由不来接她，但还是忍不住打电话来确认下这一点。海市深呼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嘿，爸。你开车来接我们了么？”
说话的人是海然。
“……嗯，对。我来了，但——”
“海既在我边上呢，我们在她班上后排靠窗的位置。我在朝下面挥手——能看到么？”
海市定位到海既的班级，再细分到后排的玻璃，透过层层的雨点勉强看到了一个长发学生在招手。
“啊，看到了。最好把窗户关上，不然课本和衣服都要遭殃了。”
“知道了。那待会儿在一楼的大厅见？”
“等等，有件事我得声明。我是步行来的。对门的白太太下午要去医院分娩，我把汽车借给他们了。”
“哦……白太太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估计还在手术中。”
“嗯……希望一切顺利。我喜欢他们一家——那个上臂夹着把伞的人是你么？”
“啊，是我。我把三个人的伞都带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没在这么大的暴雨中散过步呢！”
“别太期待。路上又冷又湿，没到家没准儿你就感冒了。”
“哈哈，走着瞧。那先挂了？”
“好……等等——海既有话要说么？”
“我问问她。”过了一秒。“她说‘不用’。”
“……我知道了。我会在大厅里等着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