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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日，H城大雪，接触到冰冷空气的那一刻，密而纷飞的景致让人睁不开眼。女孩就这样站在高楼大门的屋檐下，静默地看着这纯色的宁静，却无笑颜。
足够了驻足，却被一声「雪六作家」叫停了本该迈出的脚步。女孩回首望去，唇边笑意竟随和可爱，正身俯身一礼：「您好。」
来人是一位穿着得体的二十多岁的女子，自称是已故的著名导演慕知石的弟子，递上自己的名片后，诚意十足地邀请女孩共往附近的咖啡厅洽谈。
雪六轻握着手中薄如蝉翼的名片，只有简单的「洪宁卿导演」五个字。而名片的修饰，唯有名字后面，关于作品的另起一行。
怔忡片刻，雪六笑着回了声，「好」。
女子有些惊奇，心想这雪六并不似传言中一般不触人间烟火，「不接编剧工作、不碰娱乐圈」诸事云云，看来只是存在于传闻中的无稽之谈。
雪六是今年的网络红人，传言毕业于工科名校，却出名于一笔好文章，处女作便获得了国内权威的文学奖，引起业界一片哗然，连连赞叹一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女孩竟可以如此优秀。
小说改编成影视作品已不是新鲜事，更别说遇到如此好的原著，各大导演及投资方早已蠢蠢欲动，却不曾想这雪六竟玩起神秘，一举成名以后便低调异常，鲜少现身公众视野之中，想见一面都难，更别提谈合作。
今日雪六破天荒地召开了签名售书会，传媒界的各路人士哪能弃了这绝好机会，纷纷蜂拥而至，终是见到雪六真人。
小作家的容貌先是惊异了架在脖子上的摄像机们，心想这条件不混迹娱乐圈真真可惜，采访过后则是惊叹小作家蜜汁好脾气，耐力极佳，笑眯眯却从容地给出了所有恰到好处的回答，反应过来才发现这就是个小狐狸，说话怎么滴水不漏的，想问的一个也没问到，想要的合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拒绝了，聊天却还很愉快，奇了怪了。
洪宁卿必然也在这嘈杂的人群中观察着。她与那些人不同，在他们收摊准备败兴而归的时候，发觉雪六进去了休息室后再没出来，她等到人去楼空也未等到雪六的出现，却在电梯下到1楼的时候决定还是继续在楼下等下去。
命运终不负她，让她等来了自己博士毕业以来的第一份好运气。
洪宁卿回过神来的时候，雪六已经向着waiter叫了一杯摩卡。
洪宁卿闻言才发觉自己出神得连单都没点，亏自己还好意思说邀人家来喝咖啡，却也只得顺着雪六的话不好意思地对着waiter笑了笑：「和她一样。」
雪六见她尴尬，开口温和：「请问洪小姐的拍摄工作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呢？我近期安排了旅行，不过可以酌情取消哦。」
洪宁卿惊呆：「雪六作家……」
雪六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参加试镜吧？」
雪六随后向洪宁卿交代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不过是剧本的改编不许他人插手之类，只字未提费用的问题。
洪宁卿疑惑于雪六的一口答应，并感慨其不计报酬的作家风骨，却也发觉雪六并不想为此过多解释。好事有一件即可，多了便是人家的隐私，不涉及最近的拍摄，日后再议也罢，毕竟不够熟络。
洪宁卿见雪六如此爽快并信任自己，便也将自己的情况及初步的计划和盘托出：「刚才我也短暂地介绍了一下我自己。导演慕知石是我的博士生导师，如果可以，您笔下的「朝聆夕音」将是我博士毕业的第一部电视剧作品。」
雪六的眼底划过了一丝异样，见洪宁卿停顿下来等待她的反应，面上笑容不减：「我在听，请继续。」
洪宁卿见雪六语气鼓励且认可，心想这部电视剧定是十拿九稳，语气不禁欢快起来：「雪六作家不必担心资金问题，因慕老师出身显贵大家族，我也仔细研读了作家您的作品，觉得无论从人设还是利益看，慕知禹这个当红演员都是不二选择，他刚好是我恩师的弟弟。所以不知道作家……」
雪六微微颔首，惜字如金：「确实。」
洪宁卿之后的说辞她已是半听半应，思绪透过摩卡的热气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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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知禹到达试镜现场的时候，只有洪宁卿和雪六两个人在场。两个人正在讨论剧本，并未察觉他的到来，直到洪宁卿不经意地一抬头，才发现慕知禹竟不知已经站在那儿多久了。
洪宁卿连忙起身为两人做介绍，语气欢喜：「来了也不说话！知禹，这位就是雪六作家，在这部作品里全权负责编剧工作。」
雪六将两人熟悉非常的交流尽收眼底，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语气轻淡：「你好，慕知禹先生，久仰大名，很高兴与您一起合作。」
慕知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雪六。
雪六嘴角一勾，眼神渐冷。
洪宁卿见状不禁冷汗直冒，刚想着打破这恼人的尴尬，却听慕知禹沉声道：「抱歉，因为想起一个故人，冒昧了雪六作家。我是慕知禹，很高兴见到……你。」
雪六的年龄可以叫他叔叔，回敬一个您实在尴尬。
雪六的脸色却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笑容灿烂到眼底：「能让大名鼎鼎的慕知禹想起故人，甚是荣幸。」
洪宁卿暗叹雪六的好脾气，慕知禹则是恢复常态，从容而诙谐地抱拳施礼：「那在下便谢过雪六姑娘海涵了。」
雪六闻言抿唇而笑：「慕大演员名气大却如此敬业，小小试镜也是第一位到达的演员，实在是想讨厌也讨厌不起来呢。」
洪宁卿见气氛缓和，本欲与这两人接着刚才与雪六的讨论，继续说说女主角的候选，工作人员和试镜演员却陆陆续续到达了现场，洪宁卿只得先安排两个人分别入座，便忙着招呼其他人各司其职去了。
雪六接过洪宁卿递给她的试镜演员资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草草地翻看。
第一个便是慕知禹。
浏览了一遍他的简历，包括身为演员在娱乐圈的成绩和作品，都与洪宁卿所言相差无几，而对他的家世却只是轻描淡写，寥寥几笔了事。
也是，关于家族及其企业，娱乐圈外面的老百姓只需要知道它们是个盈利性和效用性的存在便已足够，外衣下裹藏的错综复杂之事，不是当事人，必然无关紧要。
雪六向来古井无波的内心染上了些许烦乱，然而洪宁卿落座于自己身边后，她意识到此时的她应该无心于自己的情绪，打起精神来应付纷至沓来的试镜。
也许是与从前的经历有关，对于这种百花斗艳的场景雪六向来厌倦，另外这些长年浸淫在娱乐圈的女明星并无她原书中女主角那种纯挚的品性，眸中的情绪让她看到的只是希望自己能因为一部注定抢占热度的剧作一炮而红的，那种浮躁的情绪。半听半冒中，一个名字让她蓦地拽回俯瞰自己内心的灵魂。
「下一位，温络。」
温络。
温暖、联络。
可如果失去了温暖，联络也不过是流落。
温络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对上雪六的注视。雪六的眼神平静而温暖，温络原本澄澈的眼底则闪过一丝倔强。
「可以开始了。」等了半天却没等到温络任何表演的声音，本来低着头看演员档案的洪宁卿疑惑地抬起头来，眉头紧蹙。
温络忽然急促地呼吸起来，面色通红。
洪宁卿眉头深锁，雪六则悄悄地叹了口气。
待温络终于平复下来，她却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非常抱歉，我今天身体忽然不舒服，不能参加试镜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再次说声对不起！」说完向着洪宁卿的方向鞠了一躬，垂首等待着答复。
洪宁卿本就是初出茅庐的小导演，自然没什么脾气，老好人地叫温络回去好好休息，说了一些继续努力还有机会之类的话，以示面子上的安慰，便继续试镜了。
后来的女演员雪六也都留意着，却无一拥有如温络般澄澈的气质，只得退而求其次，与洪宁卿商量着选中了一个有些灵性和悟性的姑娘，盼着日后的戏能靠着演技补回来。
试镜结束后，洪宁卿本想着邀慕知禹和雪六两人一起吃火锅，顺便聊聊剧本的事情，却被雪六十分抱歉地因家里有事推脱。洪宁卿想着两个人也就此散了吧，却被慕知禹挽留，说要先聊聊两个人可以聊的事情。
两人坐定一家重庆火锅店，因慕知禹身份特殊，要了包间，遣了上菜以外的服务员，两人便静静地等着火锅烧开。
洪宁卿瞄了慕知禹一眼，正瞧见他沉默地望着半天咕嘟不出一个泡的火锅。多年好友培养出来的默契告诉她，这小子有心事了。
直到火锅的汤水滚开，慕知禹却还是盯着原来望着的方向，整个人恍若神游于这个包间以外，全然不知他还有一个同伴，而且已经被他晾了很久了。
洪宁卿本就对慕知禹的异常原因猜到了几分，又见他沉默的时间如此反常，将手边的一盘牛肉尽数下到锅里，终于率先打破沉寂：“今天你好像见了雪六作家以后就不太正常了，她有什么问题吗？”
慕知禹眼色肃穆，似是沉入回忆之中，良久，方吐出掷地有声的几个字：“她有些像南菊姐。”
洪宁卿闻言停了动作，也疑惑地陷入了沉思。她自是知道这个南菊，不是因为她生前作为演员红透了演艺圈的半边天，而是因为她曾是自己已故老师的未婚妻，也本该是当前这个人的嫂子。她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也是慕知禹的知心好友，多年下来自然不算外人，老师在时几次到慕家看过他书房书桌上的照片，并听过老师提过几次这位南菊小姐的零星往事，也知道了这位国际巨星与慕家剪不断理还乱的一些复杂的关系。
慕知禹沉默良久，终垂首一笑，却含了些许苦楚：「太过奇妙，这么多年，除了与南菊姐有亲缘的家人，从未有人让我如此……」
洪宁卿闻言许久已有些了然，补上空缺：「一见如故？」
慕知禹颔首表示同意：「可不是！很熟悉的感觉。」
洪宁卿想了想道：「你确定你没有遗漏师母娘家的每一个人？」
慕知禹面色坚定：「自然，我们两家是世交，如今也有来往的。」
话题至此，洪宁卿也无品尝美食的心情，向椅背一靠，感慨道：「师母一晃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能遇见一个像极了师母的陌生人，也是缘分。」
慕知禹也叹了口气，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间打破了这流动着悲伤的气氛。
蓝胖子的主题曲，来电显示「霍佳」。
洪宁卿有些好笑地看着慕知禹皱起来的眉头道：「这是你传闻中的那个小女友给你设置的吧？」
慕知禹此刻的眼中早已消散了回忆往事的忧愁，染上了平日里惯有的平淡：「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因为这是她喜欢的铃声，偏闹着要设置，闹得我头疼，就由着她了。」
洪宁卿眨了眨眼：「看来传闻是真的咯。」
慕知禹不再理她，接起响了许久的电话：「佳佳。」
霍佳在电话的另一端神色冷冽，干练清爽地坐在书房里，丝毫看不出是喜欢蓝胖子的人：「知禹，在忙？」
慕知禹温声回应：「和朋友在外面。有事直说，无妨。」
霍佳的面色依旧冷静如冰，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欢喜：「爷爷让我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若有的话，我们想要再找慕长叔商量一下，然后大家一起吃个饭。」
慕知禹用空出来的手拿起手边的筷子去夹滚开汤水里的涮肉，努力调整语气，稍微欢快：「我没问题，你们定好了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霍佳应了声好，又多问了几句日常的琐事，听到慕知禹耐心的回应，放下了心，说了再见。
挂掉电话的当口，霍佳房门便被敲响：「二小姐，三小姐来了，老爷叫您下去。」
霍佳声色冷淡，眼中再无刚才的笑意：「知道了。」
霍佳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正瞧见妹妹板直身子坐在沙发上正对着拿着报纸看的闲散老爷子说着什么，心里一紧，笑着出声道：「两个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沙发里的女孩闻言立即站了起来，微笑地望着她：「姐，好久不见了。」
老爷子则是接着霍佳的话，啐了她一口道：「佳佳，悄悄话能随便告诉别人么？」
霍佳向来冷清的唇边发出扑哧一笑：「爷爷您多大了，这么调皮可不好。」
旁边的女孩望着这爷孙俩的斗嘴，眉眼温和却没有生动，恍若置身事外，不置一词。
霍佳在挨得并不近的两人之间坐了下来，又调侃了老爷子几句，才好像刚想起身边妹妹还在的事情，终于侧身摆出一副笑脸道：「焕焕今天去哪儿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是这么冷的天气，赶着往外面跑，真以为自己这几年身体好些了，往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妹妹自然平顺地回应姐姐的话：「姐，你也知道我专业有实验和竞赛，假期也不得闲。而且这种情况的奔波，身体不妨事的，姐姐放心。」
霍佳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未再多言。她是心疼这个亲妹妹的，焕焕小时候还很活泼，也很优秀，却从上高中以后便体弱多病，成绩也是平平。爷爷和父母为了她操碎了心，但直到现在上了大三的焕焕无论是身体还是学业也是仍旧没有起色，爷爷和父母也就索性放弃了让她日后参与打理公司的想法，只让她安心学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霍佳对于这个结果无疑是最为满意的那个人，她向来在意继承人的位置，从小就知道优秀的妹妹是自己的劲敌，然而如今的事态让一切迎刃而解。只要不谈及利益，她还是愿意做个好姐姐的。
一个豁然锐利，一个温顺平和，老爷子一直在旁边拿着报纸，将两个小丫头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有数，不多言语，直到恰如其分终插进一句：「佳佳，和知禹通过电话了没有？」
霍佳看了一眼神色依旧平静的妹妹，吐字清晰干练：「已经说好了，现在就看慕长叔的意思。」
老爷子气定神闲地翻过一页报纸，缓缓道：「定下时间之后，其余的事情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霍佳应了声「明白」，又看了一眼安静如常的妹妹，心里很是舒坦。她与爷爷经常在妹妹在的时候谈论一些妹妹插不进去话的事情，无论公事私事。这种被培养为继承人的优越感让她越来越有干劲，每一日的心情都是极好，公司的事情也是得心应手。
老爷子则在一边微不可见地暼了自家的三丫头一眼，悄悄地叹息一声，再不言语。
而另一边的慕知禹和洪宁卿已经从火锅店里吃饱喝足出来了，两人踏着城市街道上分外厚重的积雪，走在已经黑透了的天空下，只让路灯留下斜斜的侧影。
洪宁卿侧脸看了眼包裹严实以防被路人认出的大明星，扑哧一笑：「以后霍佳嫁给你了，每日也要如你这般痛苦了。一裹裹一双，也是共患难了。」
口罩与墨镜掩盖下的慕知禹声音像被闷在了锅里：「你少在这儿美，等我拍完这部戏给你捧红了，你也一样。」
洪宁卿哈哈一笑：「我红了也跟您比不了，弄不来您的热度！」
慕知禹傲娇：「哼，本少是谁啊，能随随便便让你比下去。」
洪宁卿好笑地看着他：「娶了媳妇你就老实了。」
慕知禹不理她。
洪宁卿毫不在意慕知禹的反应，也不再说话，默默想了片刻，却收了笑容，语气转淡道：「霍佳也是够可怜，要嫁一个她爱却不爱她的人。」
慕知禹也默了片刻，回应轻淡：「世家大族的联姻从来如此，双方「互」不欢喜更多，她总还占「一面」不是。」
洪宁卿毫不客气地下重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那更可恶！还不如都不喜欢彼此，一个人的悲壮，太难受。」
慕知禹似乎并未感觉到洪宁卿的拍打，语气无谓：「霍佳与我一样的生长环境，自然深知世家之间的婚姻，从来都是以个人的牺牲成全整个家族。况且她还不是一般的世家小姐，是以继承人的要求培养长大的，婚姻的终局更是束缚。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纵然喜欢，也应知如何克制。」
洪宁卿摇了摇头：「幸亏我没生在你们那种家庭。以后我可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我也喜欢的。你们这种真是太可怕了。」
慕知禹站定：「别幻想了，再走你家就过了。」
洪宁卿抬首，果然差点走过。
慕知禹嗤笑一声：「快上去吧？都是大导演了还这么稀里糊涂的，导出来的戏能看不能？」
洪宁卿看着他，略有不屑地告别：「切，就你会说。我上去了。你路上小心点。」
慕知禹点了点头，目送着洪宁卿进了高层的大门，方转身离开。
路灯斜斜地照在了他的身上，在洁白的雪地上流动着闪烁的暗影。
回家的路本来只需要五分钟，可却让他忽然觉得遥远。
因为只剩他一个人。
如此孤独的，一个人。
却还是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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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六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家里的事也不过只剩下陪着外公吃一顿家常便饭而已。
整理包里带回来的东西，发现的第一眼是试镜的资料。她转而望向桌上的两个镜框，除她之外，均是一男一女在她一左一右，容貌却各不相同，唯有两个女子眉眼间有些许的相似。
而她的脑海中想起的，却是慕知禹。
棱角分明的面容，哪怕皱眉都很耐看。
语气永远温和，却不失诙谐。
生在世家却永远是不卑不亢的态度，为人谦恭没架子，也有自己的原则。
这么完美的人，谁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吧。
可她是怎么了呢。
为什么见到什么样的人，哪怕是慕知禹，哪怕不是慕知禹，她都不愿意被吸引呢。
她抚摸着其中一个镜框中的自己，女孩笑得那样美好动容。
那时她还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吧。
雪六摇了摇头，恰逢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自带铃声，来电显示「二哥」。
雪六唇边染上了柔和的笑容，接通电话：「二哥。」
电话那边的男子声音憨厚淳朴：「放假了吧？来不来二哥家玩几天？」
雪六语气欢欣：「快过年了，要在这边陪外公。年后一定去。」
男子呵呵地笑了起来：「去年家里刚买回来的猪崽都长大了不少，小雪也乖得很，都等着你回来呢。」
小雪是雪六去年回二哥家从邻村养兔的人家抱回来的小白兔子。
雪六垂首笑得无声：「二嫂和胤坤都好吗？家里收成怎么样？」
男子依旧喜悦地一一道来：「都好都好。你回来了就更好了。」
雪六轻笑，如盛开的樱之花：「我会的。过年再和二哥通一次电话。」
男子连声说好：「你给哥买的这个手机真是好用，比你嫂子那个苹果手机成天划来划去一整就划错的好用多了。这摁键的多好，实打实的。」
雪六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灯光映在她的瞳孔中，竟显晶莹：「二哥喜欢就好。」
「好好好……哎哟说这么半天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二哥挂了啊。」
雪六本想说不忙，却生生哽在了喉咙处发不出来，终于顺从，轻轻地赞成，「嗯。」
听着耳边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雪六缓缓地垂下了拿着手机的手，望着桌上镜框里的人。
……
「小姨，你这次去南极为什么不带我呀？」
「小孩子去南极……会很危险。等……等小姨……回来，给你讲极昼与极夜的故事，好吗？」
「那好吧，我相信小姨，乖乖等小姨回来哦。小姨最好了，每次都会实现我的愿望，这次也一样，是不是？」
……
雪六伸手将镜框扣在了桌上，起身走到窗边，拨开窗帘，静默地望着这黑夜中闪耀着的所有灯火。
雪依然飘着，却只得在灯光下得以美丽，其余的飞扬，纷纷沉寂在夜的梦里，含混不清。
那镶嵌在暗沉中的光亮，到底意味着潜藏的希望将要呼之欲出，还是只是渐渐地被这无情的黑夜吞没到不知名的地方？
这样或那样，取决于观众的想法。
可是她却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一旦选错，便是永夜孤独，万劫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