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桥面已平,离护城河最近的那群难民中便有十几个人心急地一下子冲了出去,忙不迭地朝那赤铁桥上奔去,似是等得不耐了,要抓紧时间进城。
这十几人刚来到那座赤铁桥边上,就见这时从两对人马中策马奔出一人,立在桥边上。
此人铜盔铁甲,一身黑袍,腰佩大刀,看那架势像是这群卫兵的头领。
不待那十几个难民靠近,这头领大喊一声,右手中长矛一挥,几十个卫兵驱马上前,手持长矛朝他们刺来。
“噗~噗!”
“呜~啊!”
一声声长矛刺入身体的声音,伴随着那些人的惨叫以及鲜血喷溅四处的场景,让那些正准备跟上前面步伐的难民们为之一震,纷纷开始后退。
难民中有不少人,包括妇女和小孩都赶紧将头扭转过去或低头掩面,有些甚至开始呕吐并昏倒在地上。
一时间难民之中又纷乱吵杂起来,哭声、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顾大柱一家和林飞所站的位置距离那护城河大概二十米的样子,隔得不算太远,方才那一幕,倒也看得真切。
张秀吓得将顾怜儿紧紧揽在怀中,自己则将头埋在顾大柱身后,顾大柱看着血溅当场的景象,身子也有些颤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反观林飞倒还镇定,皱着眉头,双手紧紧握着,面露不忍之色,神情厌恶地看着那群卫兵。
这时候如果他出手,只需要施展一个流星术,便可以将他们烧得片甲不留。
不过他忍住了,他攥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暗叹一声,规矩,三界的规矩不是他能打破的。
若是使用法术对付这些俗世中人,自己的修仙一途便就此终结了。
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这时候立在城墙之上,一直注视着下方的马庆德再次开口。
“各位!吾刚才说过,要你们按照秩序来,否则便杀无赦,吾治军立身向来以严字当头,刚刚那些个不长眼的已经得到了教训,所以吾不希望还有更多的人跳出来以身试法!”
说罢,他又一摆手,朝后面的一位亲随模样的士兵说了几句,那亲随士兵领命,快步下了城墙,出了城门,来到那名头领面前,小声将马庆德传达的话交代了下去。
那头领一挥手,先是吩咐十几个卫兵上前将那些被刺死的难民尸体清理掉,随后命桥头等候的难民按顺序站成两排,在卫兵们的看护下,依次往城门里行进。
有了之前的杀鸡儆猴,这些难民们都不敢造次,虽然心底里有诸多意见,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乖乖地照做。
林飞和顾大柱一家也默默无声地跟在人群中,终于是鱼贯进入了樊乌镇城池之内。
尽管对于此前的一幕,众难民感到有些惶恐不安,好在马庆德说到做到,只要大家按照顺序,不挤不抢的话,没有太多阻拦便让他们进了城。
进入北乌门之后,宛如劫后余生的欣喜之情迅速取代了大家内心的种种不安,众人心头被先前杀戮所带来的恐惧阴影已经被一扫而光。
进了樊乌镇,顾大柱一家顿时松了口气,顾怜儿这时候才肯松开紧握张秀胳膊的小手,四下环顾了一圈,忍不住吐了下舌头,冲着林飞叫道:“林飞哥哥,这里真的好大啊!”
林飞看了一下顾怜儿,他见顾怜儿心情变好,也颇为欣慰。
“唔,是啊,这可目前算是我见过最大的城池了,嘿嘿。”
说着,林飞伸手轻轻在顾怜儿的小鼻子上一划,冲着她笑了笑。
顾怜儿乖巧可爱,林飞在内心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之前眼见那般杀戮景象,顾怜儿应该是受到了惊吓,此刻难得见她心情放松了些,林飞自然打算和她逗趣一番,缓和一下气氛。
划鼻子是林飞与顾怜儿斗闹时,林飞常常对其做的一个动作。每次一划顾怜儿的鼻子,她都会冲着林飞做个鬼脸,然后就向张秀和顾大柱告状,说林飞哥哥欺负自己。
通常这个时候,顾大柱和张秀都是爱怜地看着顾怜儿,然后跟林飞相视一眼,开怀大笑。
这次顾怜儿冲林飞吐了下舌头,脸上没来由一红,低下了头。
林飞微笑地看着顾怜儿,柔声道:“怜儿妹妹,这里比你家乡的兖州郓城可大么?”
顾怜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朝林飞笑道:“怜儿自小在乡下长大,还没去过那郓城呢,至于说到谁大谁小,嘿嘿,怜儿也不知道呢。”
这时候顾大柱伸出大手摸了摸顾怜儿的脑袋,冲着林飞憨笑一声,道:“林兄弟,没想到这樊乌镇竟然这么大,可比咱们那个郓城大了好几倍呢。”
“对了,林兄弟,咱们刚刚进到城镇里,眼见这天色未亮,又赶了一天的路,咱们还是先寻一处地方歇歇脚吧。”
林飞看了周围一圈,附近人群嘈杂,的确不是说话休息的地方,便点了点头,道:“顾大叔说的是,这里人多杂乱,不宜久留,不过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咱们该怎么走呢?”
顾大柱挠了挠头,有些无措地嘿嘿一声,“林飞兄弟,俺也不知道该怎么走,要不这样,咱们就边走边看吧。”
林飞想了一下,道:“嗯,也只好如此了。”
说罢,四人认准了一个方向,便顺着一条大街朝城里走去。
其时虽然是已过三更时分,但是因为大量难民涌入的缘故,城里有些客栈和店铺还亮着灯笼,打算趁此招揽些生意。
殊不知这大多数的难民都已经在池莽驿被扒了一层皮了,就剩下那些地主官绅之类的身上还能有余钱,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
顾大柱一家三口和林飞顺着大街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沿街倒是遇到不少客栈,不过大都已悬挂了客满的字样。
何况这里毕竟不同于野外,街上都有卫兵巡逻,对于这群难民来说,官家可是不允许他们沿街露宿的。
一行人正发愁时,恰看到了一家点着灯笼的客栈,客栈规模不小,打眼一看能有四层楼高,客栈正门上书飞凤楼三个大字。
令他们感到惊喜的是,这家客栈牌匾上并无悬挂客满的字样,看来是还有空闲的客房。
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立在门口,眼珠子正四处张望,似乎在招揽生意,看上去他约莫十八九岁模样,青衫布巾,一副店小二打扮。
不等顾大柱上前,林飞心中一动,抢先几步便来到客栈门口,想要进入其中询问一番。
那店小二模样的男子看到林飞上前,忙伸手拦住,“哎哎哎,往哪走呢?看清楚了,识字不?这里是客栈,不是你讨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