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唁唁,来坐下我们谈谈。”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万物静无声,窗外小雨淅淅沥沥,水珠砸在防盗窗上,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是砸在心间。今夜,没有蝉鸣,也没有风。
祁父几分钟前回到家,坐在沙发上,脱掉被雨打湿的衬衫,随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笑呵呵的向祁唁挥挥手,示意她过来身边。
17岁的祁唁像个几岁孩子一样,乐呵呵跑过去,挽着祁父的胳膊,坐在边上。
一阵淡淡的酒味儿飘过,潮湿的空气也带了些许微醺。祁唁眉头一皱:“你又喝酒了?不是说好不喝的吗?”
祁父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呵呵一笑说:“就一点儿,没得事啦。”
“下次再喝酒就别回来了。”祁唁佯装生气,眉头一皱松开祁父。
“乖啦乖啦,下次注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当是道歉啦。”祁父拍拍祁唁的手,正襟危坐道:“这些事你可能也多多少少知道点儿,但我觉得你十几岁了马上成年了,你该知道这些了,免得误会越来越大。”
……
“爸,妈!我走了啊,你们照顾好自己!”十六岁的祁炳背上母亲连夜赶制的帆布包,向站在田里的父母挥挥手。
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是激动与向往,他期待着独自一人即将前往的陌生城市。
父亲祁宽直气腰来,一只手捂着酸痛的腰部,另一只手摸了一把汗,应声到:“去吧去吧,路上小心记得寄信回家报平安啊!”
母亲田兰一把丢下手里的镰刀,抄起一边孩他二婶送来的一袋儿苹果,迈着小步朝祁炳跑去。
许是站太久腿有些酸麻,跑起来并不稳好几次都差点跌倒,看的祁炳胆战心惊,高呼:“妈你来干啥,快回去,我这车都要来了。”
田兰却是一步三喘气的迈过一大片稻田跑到祁炳面前,抹把汗咽了口口水把苹果袋儿塞在祁炳手里。
“拿着,路上吃,路远,记得别闹事,到了写信回来报平安。”田兰拍拍儿子肩膀,面色凝重,心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没事啦妈,我都多大人了。”祁炳嘻嘻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拎着那袋苹果原地蹦跶两下,道:“你瞅我这不好好的,身强体壮谁敢动我。”
田兰笑呵呵的伸手戳了一下祁炳光洁的额头:“唉你这孩子,出去别闹事啊,你爹可不在你身边给你收拾烂摊子。”
“保证完成任务!”祁炳学着电视里的模样,站的笔直行了个不是很标准的军礼。
“嘀嘀——”
一声长鸣,绿皮公交车驶至面前,扬起一阵风沙,连带着路边的野花也被惊扰抖落几片花瓣在风中瑟瑟发抖。
祁唁招招手,示意要上车,向田兰挥挥手:“妈,我走了啊!”
田兰却突然叫住祁唁,在衣兜里各种乱翻。一角,两角,一分,五角……零零碎碎的小钱翻出一大把,被揉的皱皱的,花花绿绿的一股脑塞给祁唁。
“拿着,这钱你拿着路上馋了买零嘴,你爸的也在妈这儿,都拿着,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别被骗了……”
田兰一脸不放心,安顿了又安顿。
祁唁将那一把零钱塞进背包,冲田兰笑了笑:“哎呀,知道啦老妈子,我都多大了,我走了啊,人家司机催了。”
说罢,冲母爱挥挥手,踏上公交车。
田兰嘴唇蠕动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看着渐渐行远的公交车,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儿。
一阵微风拂过,稻穗刷刷作响,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儿一哄而起,像是受了惊,又像是感受到这压抑的气氛而飞走。
“注意安全啊!”
田兰的呐喊被风带去很远,说不定就追上祁炳乘坐的公交车了呢。
祁宽不知何时停下了手里的农活,眼瞅着祁炳离开的方向,默默坐到田垄上,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点了几次都没点燃。若仔细看,祁宽拿着打火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猛吸一口,缓缓吐出,烟灰抖落在地上,还泛着一丝细微的火星,刚落地似是有复燃的样子,却又被清风拂灭。
烟雾被风吹散,耳边是祁炳在家时调皮捣蛋的叫喊声,眼前是祁炳农田帮忙劳作的身影。
“他还那么小……”
祁宽深深的叹了口气,掐灭烟头,重新埋头苦干。
那天,燥热的空气并没有因为阵阵清风而减缓半分,甚至更加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