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多其实不意外其他贤者不在乎这个世界。
但凡在乎一点，伽灵大陆的命轨也不会乱成那个样子。
但伽灵大陆的毁灭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伊西多对这个世界怎么来的没有任何印象，但他却天然知道，如果世界毁灭，自己将要面临的工作量将呈几何倍数增长。
维护秩序和重新界定秩序，想也知道哪个困难。
伽灵大陆的现有秩序来自六位贤者的共同约束，他们如果不满意又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制定？
伊西多第一时间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创世神，伽灵。
伊西多没见过她，但如果论对这个世界的掌控，伽灵毫无疑问在贤者之上。
“你说罗伊不在意这个世界……”伊西多没有说自己信或是不信，“那你呢？”
“我？那你要问他了，他说我是他妹妹，重不重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说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谢理表面上对罗伊是真的不在意。
“罗伊是'记忆贤者'，按理来说，修改记忆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如果你们真的没关系，他不可能会失手。”伊西多实话实话，选择性的没看到谢理的回答。
谢理深吸了一口气，“跟你说话真的很容易生气，虽然是我自己说你就这么保持原样也不错，但果然还会被气到。”
伊西多:“……有吗？”
伊西多看过很多人的命轨，如果他希望的话可以变成一个顾及所有人情绪的圆滑之人，但他不可能这么做。
“命运”从不会委婉，只有现实的直观。
不过这种性格放在现实里，的确挺让人生气的。
何况命运本身就是个让人生气的玩意儿。
谢理哼笑了一声，“那当然，我早就想揍你一顿了，专门擅长揭人短处。”
“我不知道这些你不愿意提。”
伊西多看不出多少诚意的道歉，谢理虽然明面上宣称自己是善于看破情绪的龙族，但一时之间居然看不出他是真的在表达歉意还是惯性的敷衍。
毕竟伊西多这个人不用敷衍就足够让人生气了。
“那我说我不想说，你会直接放弃吗？”谢理故意问道。
“我会放弃问你，但会去找罗伊。”
谢理愣了一下，“这有区别吗？”又不是直接放弃不管，只是换了个路线而已，“如果罗伊也不说呢？”
伊西多轻松道:“那就再换一个方法。”
只要有了成轨迹的因果命运猜想，他就可以向“命运之书”完成求证。
虽然伽灵大陆现在，上至贤者下到维恩，都把试图自己的秘密藏得严严实实，伊西多在最开始的时候在信息上就存在不对等，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可以理解其他人的想法。
真正不公平的人从不是伊西多。
“记忆贤者”罗伊有一面能够看到所有存在记忆的镜子，“时间贤者”阿德里恩能够从历史之河中看到过去与未来的影子。
但他们看不到命运。
命运是在千万条变化命轨中存在着的、某种永恒不变“必然”。
只要是存在的可能，即使如何渺茫也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就算是贤者本身无法被伊西多直接观测到，也可以通过“命运之书”间接证明。
唯一让伊西多真正感到难办的，是一切的初始，伽灵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和六位贤者为什么创造秩序之后又要放纵破坏。
伽灵大陆的一切事似乎都在刻意绕开“命运贤者”的影响，本应由伊西多编织的命轨也早就有了自己的始终，好像他就这么等着一切搞完重新再来就行了。
就从这个态度，伊西多就怀疑要不是某个地方缺了自己会出问题，他们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七位贤者改成六位。
“命运之塔”虽然能挡住一部分计谋，但到底也不是万能的，何况这个塔是怎么来的都还要另论。
但谢理却不这么觉得，或许是她对于贤者知之甚少，又或者是天生对“命运”嗤之以鼻，她很难设身处地的站在伊西多的角度来讨论问题，更谈不上多少理解。
“那你就去求证好了。”
谢理不在意会不会加大别人的工作量，虽然她觉得像伊西多这种人的确是少见，但也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她很少出日曜河谷，龙族虽然善于看破人心，但在内部却是少有争斗，以一种最原始的纯粹维持着他们生活的领地。
甚至可以说，日曜河谷是整个伽灵大陆最纯粹的地方。这里少有欺骗，甚至连交流都仅限于三人之内。他们认为交流是误解的源泉之一，只有在外界才会流传能言善辩的龙族商人形象。
不过谢理并不了解这些，她只是习惯了龙族的简单，又与外来人有过接触，而伊西多的行为与他们都不同，才会有点迟疑。
或许也正是出于这一份单纯的迟疑，谢理给了伊西多最后一个线索。
“我是龙族。”谢理再次说道，“我能够证明的！”
龙族可以变成人形，但不代表他们只能作为人类的形态存在。
谢理的身边凝出淡金色的光点，几乎是转瞬之间，原本站立的少女不见踪影，一条红龙展开双翼，发出咆哮之声向天空翱翔而去，在飞了一圈后重新回到伊西多的面前。
只是和人类通常认知中的高大威猛的龙族不同，这只红龙看上去没比伊西多的手掌大上多少，也实在谈不上什么震慑。
“怎么样？”红龙的声音与谢理一模一样，只是听上去要更加的洋洋得意，“除了龙族，应该没人能做到这样吧？”
伊西多伸出手摸了摸谢理的翅膀，却被她灵巧的躲开。伊西多也不执着，示意她可以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次倒没有被拒绝。
毕竟你也不能指望一个接人都要坐在石头上休息的人在变成龙之后突然开窍，勤快的飞来飞去。
“你这样子倒比刚刚那晃眼的样子好多了。”
“理亏了吧，这才转移话题。我就知道像罗伊那种见了棺材还不落泪的人是少数。”谢理相当自然的把伊西多的沉默当成默认，“总有人喜欢跟我这种优秀的龙扯亲戚。明明都是贤者，你们的审美就比不上赫尔忒，金闪闪才是最棒的颜色，没人不爱黄金。”
大概是自从见到伊西多之后总是气不顺，现在碰到一点开心的事谢理就会忍不住得意，一双翅膀扇来扇去，伊西多不得不配合的把头稍偏一些，才避免了被现在什么都注意不到的小龙打到的可能。
伊西多噗嗤一声，“果然是正统的龙族审美，况且你今年才多大，遇到过几种色彩，能说出什么‘最棒’？”
“你问这个干嘛？”谢理还没完全的得意忘形，“我跟你说，无论我多大我都不可能是罗伊那家伙的妹妹！”
伊西多不得不向她重申，“罗伊的年龄比这个世界都大，年龄根本没法衡量出什么。”
谢理松了口气，“那你早说啊，下次我就拿这个跟罗伊对线，虽然亚瑟不经常给我过生日，但我大概才一百三十多岁，这个老头子也真好意思说！”
伊西多没理她这句话，而是问道：“那亚瑟呢？”
“我不知道啊，我都说了我们家没有过生日的传统。”谢理也不知道是真的糊涂还是装傻，没有给任何准话。
伊西多点了点头，“那看来他比你大。”
谢理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问这个干什么？亚瑟不可能和罗伊有关系。”
“当然，我知道他们没有。我也可以确定，你和罗伊并不是兄妹。”
伽灵大陆各族之间的平均寿命都差不多，寿命最长的是每个人都固定活三百年的人鱼，但除了他们之外就没有一个种族能超过一百五十岁。
在此之中，偏向魔法师体系的寿命都会稍短，龙族属于冒险者体系，寿命虽然会略长，但也长不到哪儿去，也就是平均一百二十岁左右。
一百三十岁的龙族不是没有，但也不会像谢理一样年轻。
更何况……
伊西多的目光扫过谢理抖动的翅膀。
她没有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