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在介意坎蒂丝的死吗?”
迦洛里摇了摇头,没说是对还是错。
“你依旧认为我的思想是因为坎蒂丝的影响。”
“难道不是吗?”爱德华平静反问,“贵族特伦蒂的后裔,卡尔萨斯的天才,魔法协会最年轻的协会长,如果不是受到了外界了影响,你没有任何理由站在改革的前端。”
比起改革派,其实王国内部对于迦洛里有另一个看法:
激进派。
这个在暮恩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名词。
暮恩的政治长久以来都是由皇室和贵族掌控,再怎么样的改革也很少真正危机他们自身的统治和利益。不是没有平民试图推翻这种秩序,但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只是这种渴望解脱束缚的内核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
所以有关于民主的思考才会在在暮恩掀起浪潮。
时代在变化吗?
爱德华无法否认。
他这一生面临过许多险境,从来知道最深的威胁来自于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王国内部。
虽然曾有过很多残暴的名号,但爱德华并不是一个只知道用武力解决一切的莽夫,他压制住了人民的反抗和议会的浮动,却很懂得一步步的逼迫他们底线后退,在他们的忍受范围内反复试探。
也因此,就算暮恩人人知道爱德华·海因兹是以为残暴的君主,却没人会发起真正的反叛。
毕竟,忍无可忍的前提是忍不下去。
“时代终究会变,但究竟变多少却不是谁说得算。谁能知道所谓的‘时代’是什么?溟蓝不能,宁光不能,暮恩就是时代!”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真实,不同于生来便和某位贤者有着亲密交往的其他种族,人类的历史是在摸索中前进。在这条路上,没有捷径,歧路和死路都是常态。
爱德华并不过于担心溟蓝造成的影响。
究其根本,不是暮恩自古便有的自大傲慢,而是现在根本就没人知道他们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又应当以何种方式展现。
虽然暮恩内部的矛盾不断,但在目前看来,宁光****,这个国家的凝聚力是对女神的信仰,就算宁光之外的人嗤之以鼻,但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制度变不变从来不是重点;
溟蓝混乱无序,有自由的名头却是出了名的反面教材,至今很少有除了死灵法师之外的人类前往那里定居,更是人类心目中绝对的绝对不可跨入的国度。
至少从表面看来,暮恩还没到必然叛乱的地步。
暮恩能代表人类两千年,就能继续代表下去。
迦洛里对于这种思想并不陌生,曾经的他也是如此的坚信着,时代的潮流虚无缥缈,暮恩却是切实的存在,但每个人的思想都会变,迦洛里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没有真正预知未来的能力和超然的智慧。
“我们现在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未知,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命运和时间都是我们所无法掌控的,未来是什么样没人说得准,我们可能是开创的功臣,也有可能会是最大的罪人。”
不管从前如何,现在的迦洛里所持有的的就是这个观点。
对错很难评判,只有后世才能证明,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人们的预测,命轨有千万条,而在这无数的命轨之中也有着无尽的可能与正误。
因循守旧还是冒险改革,这个选择对迦洛里来说并不难做。
伽灵大陆没那么多时间留给人慢慢适应。
十七年。
太短了。
短到迦洛里开始急迫的改变,短到暮恩没有解决问题的时间余地。
迦洛里无法向爱德华说明自己所预知到的未来,爱德华也不会相信。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伽灵大陆会在十七年后毁灭,就连从十五年后回来的维恩也只是带来了混乱的消息,还没有到危及整个大陆的地步。
命运是无数巧合堆积出的一条道路,但谁也不知道这些巧合到底是什么。
也正因此,命运无法言说,更难以证明,
爱德华依旧没有生气,脸上挂着难以看透的笑意,“那么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走的是哪一条路呢?”
迦洛里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那个让人绝望的未来绝不可能是突发的灾难造就。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在暗处挑动了整个大陆的混乱。
迦洛里没有刻意怀疑“命运贤者”或是其他贤者,一是没有切实的证据,二是说了也没人信。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人类对贤者的了解太少,就算是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贤者居住在各自的贤者之塔,但一旦进入贤者之塔的影响范围,连最简单的武力伤害都无法实现。就算还有投毒暗算之类的,但难道还能指望贤者本人从塔里出来让你杀吗?
贤者永远独立于伽灵大陆之外,已经是所有人默认的事实。
但在自己儿子维恩所叙述的未来中,“命运贤者”伊西多死亡,“生命贤者”阿修威尔自杀,“时间贤者”亚特伍德原因不明死亡,“空间贤者”阿德里恩对上了整个溟蓝,“记忆贤者”罗伊与“情感贤者”赫尔忒公开决裂。
只有“智慧贤者”塞希莉娅如同人们一如既往的认知,与世隔绝。
但迦洛里清楚,无论伽灵大陆的注定命运和他们有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命运。
既然是命运,就必然存在可以改变的“节点”。
“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时间已经不多了。”
迦洛里只能对爱德华这么说。
爱德华显然对“光属性”的神棍式发言适应良好,也对迦洛里的说辞没有太多的质疑和恐慌,“迦洛里,我亲爱的朋友,你认为我对那个所谓的‘命运’真的一无所知吗?”
迦洛里摇了摇头,“不,我就怕您了解得太多了。”
“光属性”所预知到的未来不怕被人知道,却害怕有人因此认为自己无所不知。
不同于“土属性”对应的“智慧”,“光属性”能做的仅仅是预知,如何解读和试图改变都都只是他们个人的观点。
暮恩依靠“命运之塔”的力量建起了首都霍尔德,国内“光属性”自然是最多的,爱德华能知道一些命运再正常不过,何况这次还是关于整个伽灵大陆的未来。
但迦洛里从没对他提起过。
就算是之前改革最艰难的初始阶段,迦洛里也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起过自己预见的命运。
不同的人对于命运的解读完全不同。
迦洛里倾向于对暮恩自身进行改革,创造一个同以往不同的局面,但他知道爱德华·海因兹绝不是这么想的。
至少在维恩所经历的未来中,爱德华死后不久,暮恩以“命运贤者”的死亡为由第一个向鲁斯宣战。这不单纯是当时暮恩的时局混乱,在这个预知并不好贱的国家,就算迦洛里自己隐瞒,皇帝、议会、贵族,也有各自的手段获得关于未来的情报。
不管“命运贤者”会不会出事,暮恩都注定会对鲁斯宣战,挑起更大的战火来创造一个不同于预言的扭曲未来。
偶尔迦洛里也会考虑,能够预知命运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长久以来,无论魔法师还是冒险者,都被视为“被贤者祝福的人”。
他们能够随着实力的增长,得到更多对应贤者的能力,但也因此陷于某种困境。
正如“光属性”的预知,在历史上也有过很多试图改变预知未来,却偏偏走上了预言道路的“巧合”。
迦洛里只希望,等待着这个国家的未来不是再一次的“命运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