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昨夜宿在了贵妃娘娘那里,卯时会来太和殿接见大臣,处理政务。
时辰尚早,两人先将碳炉烧起来。只见一旁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茶叶,春茗茶,珠兰茶,银针茶,莲心茶,普洱茶,龙井茶……光是茶叶的种类就令人咋舌。
因为你保不齐皇上突然想喝什么茶,所以每种茶都要准备上一些。
“每种茶的冲泡时间都不同,回头我会仔细说与你听。”翡翠将一盒龙井茶取出来,用小镊子夹了一些,接着说道:“茶水冲泡时要将第一泡茶倒掉,这称其为“润茶”,可以更好地诱发出茶叶的香味。”
穆兰熙跟在旁边,仔细地将步骤记下来。
“还有就是,在皇上身边侍候久了,要学会揣摩皇上的心思。皇上一个抬眼,便要知道皇上是不是想吃茶了。”
“御膳房会定时送来点心,你要知道什么茶适合配什么点心。皇上吃的舒心了,便是我们的福气了。”
翡翠事无巨细地说了好多,不觉有些口干舌燥,正想去端一杯茶来润润嗓子,就见穆兰熙已经将茶水递到了眼前。不热不凉,刚刚好。
翡翠接过茶笑道:“果然是个有眼色的。”
卯时刚到,便听前面的太监通传说皇上的圣驾往太和殿来了。
翡翠取了炉上滚烫的开水,倒入一个水壶中。稍稍静置了一会儿,才冲入茶壶中。
“皇上现在要处理政事,龙井茶具有生津止渴,醒脑提神的作用,所以最是适合了。”
翡翠将泡好的茶放入茶盘里,示意穆兰熙跟上自己,两人便一齐往正殿去了。
两人来到侧门,立时便有小太监打了帘子,翡翠端着茶盘去给皇上奉茶,穆兰熙就留在一旁等着。
只见翡翠将茶放在皇上抬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皇上顺手拿起来浅饮了一口,顿时眼眉都舒展开了,可见这杯茶来的正是时候。
奉完茶,翡翠向后退了约五步的距离,然后站定,等待皇上的差遣。
没一会儿,琳琅在门外示意穆兰熙出来。
两人一起回到茶房,正好赶上御膳房过来送茶点。
今日的茶点有芙蓉山药糕,桂花糖蒸栗粉糕,梅花香饼,杏仁佛手。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是无可挑剔,每一种点心都十分精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琳琅将每种点心都装了一些,做了一个四色拼盘,嘱咐穆兰熙看好炉火,自己将点心送了去。
正午时候,皇上处理完政务,起驾去凤仪宫陪皇后用午膳。穆兰熙她们也回房间休息了。
吃过午饭,翡翠边铺床边说:“赶紧睡一会儿吧,约摸着皇上今天会处理政务到深夜,咱们得在旁边侍候着。”
听说南方最近闹了洪灾,官员赈灾不力,引发了暴乱。地方上的折子几乎堆满了整个御案。
将折子批完,果然已经到了深夜,皇上索性就在太和殿歇下了。
因为皇上晚上也会叫水喝,所以和翡翠对班的两名宫女就过来当值了。
两厢交卸了差事,穆兰熙三人才一起回去休息。
真累啊!穆兰熙心里喊道,在御前当值可比当宫奴时累多了。
做为宫奴,只需要埋头干活就好。在御前,却一刻也不得闲。要时刻关注皇上的动向,情绪,心一直提的高高的。
这真是人前显贵,人后受累呀!
跟着翡翠学了几天,基本上已经掌握了茶水的冲泡和茶点的搭配。刘福海见穆兰熙行事稳妥,不骄不躁,很是满意。
“我看着很不错,明天你先当一回差,你们两个在旁边提点着。”刘福海对着三人说道。
“是。”
待刘总管走了,翡翠笑着说:“咱这位刘总管可是轻易不会夸人的,可见他对你印象极好呢。”
穆兰熙不好意思地说:“两位姐姐事无巨细,倾心相教,我要是再做得不好,那就该讨打了。”
“你瞧瞧,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儿。”翡翠自是高兴,穆兰熙早日上手的话,她便可以尽快出宫去了。
在宫里的这十年,她都是为着主子活着,以后,她要好好地为自己而活!
第二天,皇上刚坐到御案前,随手翻了几下,竟全是请旨下拨重修河堤工程款的折子!顿时怒不可遏!
刚一开春,他就拨了三十万用以修缮河堤。谁知南方的官员层层克扣,下到最后竟然不足万两!
而河堤年久失修,失去了防洪的能力,所以导致了南方的这次洪灾。
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他下令严查,居然查出牵涉在案的官员将近百人!他一怒之下恨不得将那些官员全部革职查办!可是官员们的关系网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顾虑过多,竟对这些贪官污吏无从下手!
满心愤懑难以疏解,突然一抹俏影盈盈而入。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在承乾宫的宫女,没想到刘福海将她安排到茶房来了。
还是惯用的龙井,温度适宜,香气扑鼻,一口喝下来瞬间觉得通体舒畅……
皇上看着眼前举止得体,娴静淡然的少女,突然开口问道:“朕问你,官员们官官相护,克扣民脂民膏,若是只严惩一二,无法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若是将他们连根拔起,空缺的官职无人顶替,底下的事务将无人处理。依你看,可有万全之策?”
穆兰熙没想到皇上会开口问她政事,心下惶然,只得道:“奴婢见识浅薄,不敢妄议政事。”
皇上淡然道:“无妨,你随便说,朕恕你无罪。”
她听闻帝王自古喜怒无常,唯恐说错了话引得皇上震怒。可是皇上问了,又不可不答。
略一思索,穆兰熙回道:“回陛下,奴婢于政事上一窍不通。可是刚刚您的那番话,让奴婢想起来在家时,听来的一个故事。”
皇上本来没指望穆兰熙能回答,没想到她竟然颇有一些想法。他顿时来了兴趣,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穆兰熙得了指示,娓娓道来:“有一户人家的房子招了蛀虫,那蛀虫一开始只是蛀坏了一根柱子,那人看到了也浑不在意。后来蛀虫越来越多,房梁竟然被蛀坏了十之五六。”
“有人便建议他将那坏掉的柱子换掉,他却说:小小蛀虫不足为惧,何况动了那些坏的柱子,那房梁便要塌了,不可不可。”
“终于有一天,房梁被全部蛀坏了,而房子也倒塌了,他懊悔不已。”
见皇上若有所思,她接着说道:“奴婢听说过一句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百姓是国之根本,若是动摇了根本,国将不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