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破,大烨降!
乍时在南方传开,整个南庭在歌舞升平中得到了亡国的消息。
胡人开始集结军队了,他们要过秦淮了!
王显元帅被胡人牵制在了北方前线……宋军大部分有生力量要么被消灭,要么脱不开身,南方少有兵卒。
聂荒率兵赶到半路,便得到了皇城破的消息。心狠狠的被人揪住了。
“唉,终究晚了一步。”
也无多言,整顿三军,下令道:“绕开胡人主力,进军京东,乘水路南下,现在只能期盼南方那些官宦能多守几日了。”
他征战十数载,从未感受过如此压抑,烨,怎地就这样亡了?
十数年征战,若不是朝中以其年轻作梗,以他的功绩,做了主帅也不是不可,毕竟老将王显已然年迈。
虽未交战,此时面露疲乏无可奈何,纵然守住了江淮,他聂荒又能得到什么呢?最有可能的便是功高盖主,赐他回乡……这就是将士卫国的一厢情愿吧。
……
此时南方,有人在艳曲中慌了神,有人在美人怀中乱了心。“七十万烨军驻守北方,这才六天,怎么就被胡人破了皇都?”此时大官大贾都纷纷想着出海,亦或南下,此时南方无兵可用,如何守得了这数十万胡人
江南兵马指挥使府上
成白收拾了家当,一家老小已上了马车离去,他传来一人,两人对立府上,成白对其说道:“桐参军,生逢乱世,我无报国之力,难抵胡人南下,我知你心良善下这三万余人便交给你了吧!”
桐林一呆,他便知道这个时候被唤来便无好事,没想到成白如此直接说来。
“我是无能之人,皇帝已然倾覆,不谈忠,江南父老我又无力照管,若是我领兵上了战场,正是白白送了我这三军性命。”成白此时面目苍老,他虽无能,却也不是极凶极恶之人,直到生遇如此境地,他才彻彻底底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与无奈。
“你还年轻,战时切记先护自己周全,这里能与胡人有一战之力的,恐怕只有我军这三万壮丁了。”
“成老,恐怕我也是有心无力……我从未上过战场,这第一战……”
“唉,你莫要再说。”成白挥手打断。
“纵然守不了这江南,也无人怪罪于你,切记,先护我这将士周全,此时全朝也没有人指望着我们能守住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给桐林,也不多说,转身便去了。
桐林此时摸着手中沉甸甸的虎符,心中一紧,匆匆忙忙出了府,本来快意潇洒的他此时有些不知所措。
回了家中,看见家中都在收拾行当,看来也打算避难了……
他生于金陵商贾世家,年幼父亲桐宸过世,家业转由二叔照看,家中对继承家族产业极其抗拒的他基本放任,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母亲说起此事,便绕开了家人,奔了郊外而去。
他停在一个巨大的梧桐树下,老树枝繁叶茂,虽然已到秋天,却依然能感受出它散发出来的生命气息。
倚在树下,手中的虎符已经被攥的温热,拽起身上佩戴的短笛,叽叽喳喳的小奏了一曲,入耳着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这时只听一声矫怨:“桐二木,别在这里磨树皮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吹你那曲儿。”
只见来者一位小姐,仪态端庄,身上青衣罗裙,身材有些青涩,却也别有韵味,美眸皓齿,脸上没有胭脂,身上也没有过多修饰,但就是让人看的舒服异常,动人至极。
此时看见她头发有几丝翘起,显然刚才是小跑过来的。
“哟,项二火,你是大老远跑过来听我吹笛子的吗?真不愧是我的亲爱的。”桐林嘴角一翘,项秋秋与她自小长大,听他胡言胡语也不是一天两天,心中早已习惯。
“这话还是说与你那戚小姐吧,我问你,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见你急急忙忙出城,来干什么?”项小姐语气平淡,却很强硬。
因为这事不太好答,桐林口中被噎的无言,眼神眯笑盯着项小姐,“嘿嘿,转眼也快二十年了。”
“说什么呢,我问你来干什么,别跟老头子似的。”项秋秋见他神态怪异,便知事有不对,没被他插开话题,又问了一遍。
“散散心嘛,歪,项姑娘,你说咱们这十几年,几乎每天都混迹在一起,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生呢?”桐林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目光没去直视,也没离开她身上。
项秋秋一手叉腰,另一侧也靠在老树上。“你还想发生什么,你带着我和水水上山下湖什么没做过,本来我们两个好好的大家闺秀,就因为长期跟你混迹在一起,都快成乡下的野孩子了。”
“那以后要是我不和你一起了,你做回你的大家闺秀吧……”桐林往她身边靠靠,玩笑似的语气说道。
项姑娘还未察觉什么,但心中也有些沉闷。“以后还如何与你玩了,都快二十岁的人了……不知道以后这江南,还能不能有这么热闹了。”
“会的,我会让他一直热闹下去!”
项秋秋闻见声音如此近,忽的抬头,看见一张脸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心中一惊,看到桐林神情严肃,却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愈发奇怪。
“你,怎么了。”小姐轻声问。
只见桐林扬起了左手,看见一块虎状小牌映在了项姑娘眼中。
她何等聪明,一瞬间便明白过来。
“不行!”
“如何不行?”
“我说不行便是不行。”
两人目光相碰,桐林仅仅看着她,项姑娘本来坚定的眼睛微微颤动,不知说了什么来。
“你帮我告诉家里人吧。”
“啊?你……胡人四十万大军……如何能……”话说的语无伦次,她从没在别人面前这么慌张过。
“哈哈哈,项火火,你也会慌嘛~”桐林未曾见过项小姐如此情形,心中感觉奇奇怪怪,他想上前线……他一定要上前线。“以前你真的像我姐姐一样,你知道吗。”
“能不能听姐姐的话,别去了……此战,守与不守没有区别……”
“姑娘,不可能天下所有人都逃,死在前线的大都是大华百姓……如果我不去,我们不去,大烨,就真的亡了!”
“那伯母呢,你都没听过她话,你走了她怎么在桐家活?戚涵还说要嫁给你呢,她戚水水怎么办?”项秋秋声音微颤,她不敢像以前那样大声……她,有些心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替我照顾好母亲,她,她会理解我的,一定会的……还有,我和戚涵你都知道的。”
“唉,我要回军营了……”桐林身体离项姑娘很近,静静的看着她都眼睛——可能,只有在她慌张至此的时候他才敢这么做。
“听我最后一次好吗,回家吧”项秋秋伸手拽住了他衣服的下摆,自小的友谊,十几年的相处,她不想放开他,好像放开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我能听你去跋山涉水,我能听你去考取功名,但这次,放我走吧。”桐林一定要走,他知道他应该早早抽身离去,被勾起太多牵挂了,有太多不舍了。
抬手,他揉了揉项小姐的头发,又看了一眼她小女人的样子,这辈子第一次见呢……
“我会活着回来的,我还要看着你出嫁呢,看着你穿婚袍,看着你,这么多年了,还有好多景色没看过呢,哈,哈,哈……”
转身。
“走啦”
纤纤玉手霎时松开,想再抓却也没没能拽住。
心上好像被人轻轻揪起一点,全身无了力气。
秀口微张,却也没能说出什么……
看着这奇怪的人越走越远,她好想知道,这是这爱闹的人开的玩笑话……
她忽然感觉到,生来她是如此的失败,即使被众人捧在手心,即使受无数人追捧,此时,她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说不出……
梧桐树上,几片叶,悄然落了,那人再也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