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粉笔做什么?”
她被吓住了,没有说实话,低下头,两只眼睛看着手里攥着的一支粉笔,白色的。她的手上也是白色的粉末,在抖。
“把粉笔放回去吧。”老师说完就走了。
这是她的语文老师,很美,白皙的皮肤,有一头黑黑的长发。说话很温柔。
她如果说出实话,也许老师会允许她把粉笔拿回家。
“奶奶需要一支粉笔。”她在心里说。“奶奶需要它来缝衣服用。”
可她偏偏没有说。她不敢,害怕。就像是偷了东西被人抓了现行。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
她怕挨批评。
她有些难为情!
她把粉笔放回粉笔盒。
背起书包,怀揣着忐忑之心回到家中。
通常,她比母亲先回家。放学的这个时间,只有哥哥和她,如果奶奶这个月轮到她家,就还有奶奶。奶奶给做饭,等母亲回家,一起吃饭。
在这之前,她会搬出长凳子和桌子,坐在屋檐下,写作业。
眼睛往远看时,是连绵的山峦,有几户零散的人家。其中一户人家,家境贫穷,有一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很早就去城里打工了。
镜头拉近点时,是一片一片的农田,从高处俯瞰,像是田格子。春季时,绿油油的,一派乡村美景。
再靠近点,是一条小河。上连接着水库,下流经很多座村子,至于终点在哪里,无从知晓。这条小河,也承载了她后来大部分的美好记忆。
眼前的风景,则是一口小小的池塘,一个小小的菜园子,一块小小的坪,还有按照高矮并列的四棵叫不出名字的树。她和哥哥,在12岁那年,在最高的那棵树下,留了一张合影。
她本想给奶奶一个惊喜。可如今她只能两手空空回家。她不由得望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奶奶。
那时候,家里没有电磁炉、天然气,用的是蜂窝煤。蜂窝煤每天要更换,用一把很大的火钳,将蜂窝煤从灶里取出,再换上黑漆漆的蜂窝煤,等待烧红,用来烧水烧饭。待到一切完毕,用个铁东西盖住,保持温度,以便第二天能使用。有时候,蜂窝煤烧尽了,还没来得及换,火灭了。又得重新把煤烧着。所以,家中常备柴,厨房的一个角落,堆满了蜂窝煤。她和哥哥也学会了制作蜂窝煤,做蜂窝煤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黑不溜秋的,包括脸蛋儿,兄妹看着对方,常大笑。
于今日,这仿佛是一件很古远的事情。
第二章:母亲
她慢悠悠的坐在屋檐下做作业。时不时的眺望远方,盼着母亲骑车回来的身影。也时而被马路上“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打乱思绪。
这时,从屋内传来座钟发出咚咚的声音。时钟指向六点。夏天的夜晚,来得比较晚。母亲的身影还未出现在视野里。她有些担心。
母亲在县里的一家无线电单位上班,起早贪黑。
去上班的山路有些陡峭、有些弯曲,并不平坦。尤其下雨的时候,满地的泥泞,上坡下坡,母亲更是辛苦。自行车的两只轮子常被嵌在泥泞里,仿佛有一股倔强的力量使劲拽着轮子,不让你把它弄出来。母亲总要跟泥泞较量几番。好不容易拽出来了,也只能推着自行车向前行,因为两只轮子已经被倔泥层层裹住了。
下雪时更是难受,两只手冻成冰棍儿,路面像滑冰似的,还要抵挡寒风的袭击。你知道,南方的冷,是那种彻骨的,冷到骨头里,都是脆的。
除了自行车,不便寻到合适的交通工具,母亲就走路去上班。走路要耗时1个多小时,一来一回,经常很晚才看到母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只要遇上不好的天气,母亲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经常被搞得筋疲力尽。以至于,当她回忆起这段生活来时,表情写着一个“苦”字,叹道:“往事不堪回首。”
母亲老了的时候,住在没有电梯的高层楼房里。
子女们提议,让她和父亲搬回乡下去。
母亲直摇头:“不去不去,那样的日子再也不想,连回忆也不肯。”
可见,那段时光是有多么的痛彻心扉。
这对母亲来说,有太多的不堪回首,还有不可言说的委屈!
时钟靠近7点,终于依稀可见母亲若隐若现的身影,她的心定了下来。
收起凳子和桌子,回屋告知奶奶和哥哥,母亲回来了。
准备开饭了。
母亲回来时,自行车的车把上,总会挂着一块肉,或是别的什么吃的。在乡村里不常买到的。这是她最欢喜的,再疲倦的母亲,也不曾忘记给孩子们带点吃的。
乡村平淡的日子,就在左顾右盼中,有了些内容,有了些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