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德并没有直接降落在清江城内,他在城外一个无人的破败街区落地,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灯火通明的城市。
现在时间才刚过十点,对于城市里的人来说还不算太晚,对于一些夜猫子来说,真正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很快他就走到了有不少行人的街道,佐德一言不发的走着,墨镜后的双眼安静的观察着路上的行人。
一家沙县小吃正要打烊,门口来了一个老乞丐,他哆嗦着将手中的碗向前伸去,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没有没有,只有饭,没有钱。”老板用带有口音的普通话回答道,不耐烦的招招手。
“饭,饭好,饭也好……”老乞丐树皮般的脸上多了点乞求,还是试探着伸出碗。
那沙县老板沉默了片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破旧的老人,皱了皱眉,“那行,就只剩下点剩饭,你要?”
“要……谢谢了。”老乞丐依旧带着笑。
“行。”老板接过老乞丐递来的塘瓷茶缸,目光在上面红色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字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转身进了店里,他先是细细的将那旧茶缸清洗了一遍,随后进了厨房,等再出来时旧茶缸中已满满的都是饭了。
老乞丐吓了一跳,“这么多啊。”接过茶缸的手都有些打颤。
“都是剩饭,你爱吃吃,不爱吃就倒了。”老板递过去之后,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回店里。
老乞丐打量着那盖在饭上的半个鸭腿,嘴唇颤了颤,“谢谢啊,您可真是个好人啊。”正走回屋的老板脚步微顿,摇了摇头。
佐德沉默的经过那家拉上了半边卷帘门的小吃店,店门口那老乞丐席地而坐,正专心的吃着饭。
一个上班族身心俱疲的走出便利店,手中的塑料袋中装着一份便当和一罐啤酒,他的手机响了,他慌乱的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稍稍松了一口气,停住脚步犹豫了几秒这才接起电话。
“妈,还没睡呢?”
“我?我早下班了,现在正要休息,刚洗完澡。”上班族的脸上带着笑。
“妈,怎么又说这个,现在正是忙事业的时候啊,哪有功夫谈恋爱?”
“什么,又是相亲,不去不去,上次那个阿姨介绍的那个,二婚还带娃,你忘记了啊?”
“行吧行吧,我尽量挤出时间,好的,那你身体也注意哦,早点休息……”
他挂断电话,看着已经暗下的屏幕沉默了几秒,这才唏嘘的摇摇头,低着头加快脚步。
佐德与他擦肩而过,好奇的转身看着他那略显伛偻的背影,沉默不语。
路口红灯,停下的出租车司机拿出对讲机,冲着里头问道:“老胡,晚上生意怎么样?”
“那挺不错的啊…我?别提了,刚遇到一个客人,老麻烦了,直接吐我车上,现在还有味,晦气,真是晦气,我都赶紧去洗一下车。”
“那你运气不错,对了,火车站那边人多哇?”
“行,那我知道了,你忙。”他挂断通信,右手换挡,当红灯转绿时发动了车子。
佐德一路走一路看,之前那次他来到这个城市,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让他烦躁,他不明白这些落后的人类,为什么可以这样却丝毫不知满足的拥有着这个蔚蓝星球,明明他们愚昧,落后,弱小。
而今天,再回到这座城市,他的心态已经不一样了。
经过一条小吃街,他看到外头一张桌子旁,坐着一对父子。
“爸,怎么点了这么多吃的,我可吃不下。”
“不是你说肚子饿吗?”父亲将筷子递给边上的孩子。
“可也太多了。”
“你都高三了,学习压力这么大,身体先得保住,营养得跟上啊。”
听到父亲这么说,那孩子低头不语。
“有没有想过考哪个学校?”开始吃东西的中年男人等了会发现没有得到回答,这才笑着摇摇头:“好了好了,抱歉啊,说了不该给你压力的,是爸爸的错,快吃吧,吃完早点回去,能多睡会就多睡会……”
佐德经过那张桌子时,父亲还在给儿子夹菜,儿子嘴里不停的说着够了够了,脸上满是无奈。
“徐总,今天玩的怎么样,够意思吧?”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酒气冲天的说着话,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
那被称之为徐总的男人就瘦了不少,戴着副眼睛,鼻梁有些高,整张脸显得有点不太协调,“还凑合吧……”
听到这敷衍的回答,胖老板脸上的微笑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仓促之下,没有准备更好的场子,实在是让您见笑,我看这么着,要不然明天再约个时间,我们去华悦景庭好好玩一玩,听说那里的妞……”
听到这话那位徐总眼中有些发亮,嘴上却敷衍着:“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我的车来了……”
“那您慢走,下次一定好好招待。”弯腰恭恭敬敬的开门,直到那车开出这个路口,那个胖老板才直起身子,“呸,什么东西……”他身旁两名下属表情有些难堪,胖老板看了两人一眼:“不是你们的错,这色鬼原本就没打算给我们这单,行了,都回去吧,不早了,打车钱明天找我报销。”
佐德经过他身边时,侧头打量了他一下,略显肥腻的那张胖脸中透着无奈与疲惫。
“喂喂喂,这里说过几次了,不准摆摊,不要让我们为难啊。”几名城管走到路转角的一处小摊前,有些不快的说道。
“呃,这边生意好,我就摆一会,就摆一会,待会就进去。”那位大婶陪着笑祈求道。
“阿姨,不是我们为难你,实在是这地方不对,你看,这就路口正转角,要是有车子开得急,擦到碰到多麻烦,要是有人在你这买东西,被车子带到,那责任算谁,不是我们为难你,去里面点,那边不是很多人摆摊吗,你也扎个堆,我们帮你搬。”那年轻城管耐着性子解释道。
大婶挺无奈,笑了笑,“那行吧,我进去,不用你们帮,我自己来就好。”尽管这么说,那些城管还是帮她将摊子收起来,往街里头走去。
“我说小伙子,你们这么晚还值班啊?”途中那大婶好奇的问了一句。
“是轮班,今天轮到我们几个而已。”
“那也挺辛苦的。”
“没啥辛苦不辛苦的,都是小老百姓,这几条街上平平安安就好,喏,那边有地方空,就放那吧。”
“行,麻烦你们了。”
“说不上麻烦不麻烦的,也祝你生意好些。”
佐德经过时,几名城管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直到过去好久,还隐约听到其中一人说道:“大晚上的戴墨镜,看得清路吗?”
“可能是在装逼吧。”
一路走一路看,佐德看到了许多人许多事,他们都是普通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在他们的生活中,油盐酱醋子女父母为主,什么星球毁灭,世界大战与他们没有任何关联。
佐德一路走到一座桥上,双手按在扶手之上,看着大桥下方略显浑浊的滔滔江水,这时隐约听到几声呼喊,他循声望去,看到大桥的中端几个人正在争执着什么,便抬腿走了过去。
一名女子爬到了栏杆之上,正抱着拉索,她脚下就是不停东去的江水。不远处两名民警正在努力劝说,再外围则围着几个看热闹的路人。
“姑娘,有什么事想不开,也没必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吧!”
“想想你的家人,如果真出事了你知道他们会多伤心吗?”
那年轻女人只是低声抽泣,理也不理两人,那两名民警眼神交流之后,其中一人提高音量继续劝解,另一人则侧身闪到那女人的视线盲区,悄悄的接近着。
“你还年轻,没必要这样做,男人这么多,何必寻死觅活的,今天分手了只能说明两人不合适,也许明天就能遇到更适合你的人,你说是不是。”那中年民警声音洪亮的劝解道。
“走开啊!别烦我!”那女人突然转头大声的嚷道,一转头立刻就注意到了那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民警,“你干什么!别过来!”慌乱之下,整个人就向外一侧,当下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向下跌去。
那名靠近的民警一见不好,赶紧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人手臂,可一个人下坠的力道可不是仓促间能够拉得住的,他被那力量一带整个人也跟着向外,脚在栏杆上一挡。外围围观的人一阵惊呼。
“小吴!”年长的民警大步赶去,却依旧还是晚了一些,只抓到一只皮鞋,他气恼的大叫一声,扒着栏杆抓起对讲机呼喊,“喂喂,这里……”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愕的看着下方的场景,脸上的表情精彩的很。
那跳江的女子与不幸被带下去的民警这时正缓缓上升,几秒钟后便都落在了桥面之上。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中年民警呆滞的问了句。
“我,我不知道啊……我已经我要完了……”另一名民警喘着粗气,“好像是个外国人,会飞的外国人?”两人互望了一眼,接着都看向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年轻女人,苦笑着说道:“小姑娘,凡事好商量吗,你看你看……”
此时佐德已从桥下飞过,向着另一片街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