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迎面走来这人确实是我的主人,看看那满月似的胸脯,跟你说啊!我常在上面睡觉呢。她嫌我打呼噜,半夜总是将我抱到笼子里,但我每次都逃开了,等她再次入睡后我又继续匍匐在其间,她呼吸起伏间总颠簸的我睡不着。看到那眉眼了吗?好看吧!还有那小细腰尤其是在扭动的时候,总叫人情不自禁的打颤。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怀里抱着一堆布,我颤颤巍巍的跌跑到她的脚边,显然那时候我的五官还是缩在一起,也没法像现在一样时常看着她。她抱起我话也不说,只是摩挲着我的头,尤其记得我头上还粘着一份旧报纸呢。她扯掉报纸直接用怀里的布将我包裹住,一点透气的机会都没有,但不到多时她显然又重新恢复到捡着我这件事上来,随后才给我腾挪了一个出口。
打开房门一股刺鼻的酒味冲涌出来,她径直将我搁置在阳台边上,我下意识的往里面挪了挪,显然我明确知道再次下去我的处境又会是那般。我从缝隙之中看到她在脱衣服显然她也顾虑到了窗外此番过后已经多了双眼睛的事情,她回身将窗帘拉上。“简直是个无趣的人”。说实话,这件海军蓝长裙并不值得她穿,这样一件衣服全然否定了她的身材,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饼干放在我面前,我想是因为我仍旧保持着警惕,尤其是在休息之后我的身手足够了得,关于迫害意识的防范决然不会因为她将我捡拾回来而得到松懈。
我将她抓伤了,对!就是手背,足足三条血槽呢。她猛然弹起身来,将我一脚就给踢开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及,随后便慌忙的四下逃窜一股脑的往房间里阴暗的位置当中跑去,当我终于蜷缩在床下时我才开始认真辨别起来,尤其是客厅当中她的声响。如您所料,她确实在咒骂我,但用词显然不太熟练,她只顾骂自己去了,全然没有顾及到我。我在昏天暗地之中度过了许久,她回来的时候显然心情大好,但也只是我尚未出现之前,我希望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个想法从她开始咒骂自己时算起。我始终记得母亲曾教给我的关于讨好人类的方法,蹭她的脚踝、温柔的喊叫等等,好吧!我从未认真的学习如何讨好别人。她一直都是横着眼睛看我,甚至在驱赶我,尽管她将床都给掀翻了仍旧没能将我驱逐出去,侵略她的意志是从她开始咒骂自己起的。
往后的时间里,她没有在找过我,我总是隐藏在暗处默默注视着她,她总是将吃食放置在大厅沙发前面,吃食上则又铺着一条毯子,我认得那条毯子——就是裹我的那一条。我承认我确实很脏了,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更甚。抱歉,一直忘了介绍我居住的地方,这是一间单人房,但衣柜里的衣物和电视旁的照片都能证明这里其实还有一个男人,但整整数月以来我始终未能得见。我心下还在想会不会那个男人才是将我从殖民地驱赶出去的人。我跳上电视柜,用爪子将相框推下去,“竟然没摔碎”。每次她回来总是气冲冲的将他捡起,然后颓然无措的看着他,一看就会是一整晚。我翻进衣柜,不为别的只希望将那些叠挂整齐、排列有序的属于男人的衣服都破坏掉,尽管牙齿业已松动但爪子却仍旧有力。终于,她将相框放到更高的位置去了,衣服也都扔到楼下去了,我大概知晓其中的隐秘了。
就这样,我们足够安全的保持着对于彼此的位置,她只顾安排我的食宿,我也仅仅愿意减少一些距离。碍于我的卫生问题,我们终于洗了澡,我并没有打闹和反抗。我的顺从让她时常保持微笑,后来我总跟在她的脚边悠悠缓缓的走着,这是我的毕生所学了。我还回想当时埋怨母亲尽是教学些无用的东西,此时看来不尽然。我们的关系逐渐升温,并渐渐到达白热化。因为我们始终不曾放下对于彼此的戒心,我们的关系开始出现返祖现象,她开始蹂躏我。起初,我以为这是喜欢的外在表现,因为我的记忆中母亲也总是被这样蹂躏,直到死去。我的感受很直观,因为她总是弄疼我,不管是尾巴还是脑袋都十分的疼,有时她还会击打我的腹部乃至烧拔我的毛。事情越发的严重我开始发现我得准备离开了,我时常看着窗沿边,计算着重力加速度。好吧!这都是我胡扯,我只想从哪里纵身一跃。
为准备这项撤退计划,我继而又躲藏到床底去了,或许就是为了防备我,她的榻榻米换成了钢架结构的床,并便于时刻躬身捕捉我。在我准备实施计划的那一天,层云密布、雷电交加,我脑中猛然翻涌起以往的记忆,便打算将逃离事件延后,可是一旦延后我将时刻处于游击状态,这样的作战氛围简直前所未见啊。可是,事情的转机又出现了,她开始变得恭谦和蔼、总在深夜独自说着关于我的话,我以为这是她的迂回战术,为的就是将我从地下挖出来继而处决。我仍旧潜藏了十日,不动声色。一直以来她都未曾对我断粮,我钦佩她的胸襟和战术之优,但我始终不为所动,每次进食总会审时良久。
她每天都会出门,早起神色自若晚归泪眼婆娑。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战术,简直搅得人心神不宁,食不下咽。某一天,我掐算着时间,到点之后她仍旧没有回来,我便趴在门口直到深夜。我的直觉告诉我此刻我们同处于休战其间,所以一个屋檐之下我理应有等待之仪。当我看到那个男人不是相框之中的那人时,我在他的屁股上也留下了三道血痕,这次我并没有受伤却还受到嘉奖。她回来时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因为我总是在这个时候会听到其他的同类叫声。他们袒露着心胸在沙发上、在地板上、在我的毯子上、最后我跟着他们来到床边。我溢出的绿光他们视而不见,还取笑我竟然还通晓这等事,奈何没法说话。
自从那个男人捂住屁股离开后,这类事情便常有发生,而我则成了鉴定人员。“得先看看它的意思”。好吧!这确实很突兀也不合道理但她却就是这么做了。来的人带来很多东西和吃食,我只得优雅的用爪子挡开,像个绅士一样照顾着她,在我看来必然是一种精神。她总是抱着手站在旁边嬉笑着,时常笑的捂着嘴巴,来的人总是无趣的离开。——“它没点头呢”。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她总会受到辱骂。
此后,她便只属于我一个人了,我第一次跳在她的大腿上,好几次都想往里去一番但都被拒绝了“那些得你同意、这里得我同意”。我不晓得自己何时开始和她睡到一起去的,但我记得每一次上床前都是她紧紧怀抱着我去的。
我全面赢得了战役,某个雾霭深重的夜晚,我预感得知这样的深夜总会闹出不少麻烦事,仅我亲眼所见的就足够骇人。我仍旧匍匐在地,蜷缩在毯子之上,等待逐渐成为我一天必须的事情。那夜,她领着一个瘦弱的男子进来,彼此都十分的沉静。他们拘束的端坐在沙发上,我是何等的妙物,当下便驻足在哪个男人的面前,细细打量从他的脚开始。
黑如新漆的鞋子,里面却也是黑色的鞋子,一套笔挺的西服显示得他更加孱弱,像芦苇稻草似的。他的身体僵直,额头饱满但整张脸耷拉着,像一只拖鞋似的。他眼窝深陷,眼角血丝满布,眼仁微微一缩我便打起寒颤来,下意识的将头低下去。她果然看到我此番被迫无奈的举动,她信以为真我点头了。我果断退出,就停在较远的门边即可,他们不多时,男子便从卧室之中走了出来,我赶紧起身窜到沙发底下,他不屑的笑了笑随即开门出去了。
黑暗中我闻到血腥味浓重,是的,我一闻即知。我尚未走到卧室门口便听到“蹦”的一声。什么东西在瞬间爆裂开来的似的,我立即竖起毛来,将爪子的寒光暴露在夜色之中。我跳上床去才知晓那并不是血腥而是另一种腥味,她并不在床上,一直拖鞋高挂在窗沿边上,黑夜的雾气正在加深,尽管我已经放大了瞳孔依旧无法辨别出楼下横死的人是不是她。
我来到窗沿边,无需鼓劲儿便纵身下落,在某个瞬间我看到那张阴森的脸就在我下坠的地方,我无法腾挪位置了。我落下身来仍旧没能看到这个横死的人到底是谁,当我感到身体开始散发热能时,我终于逃了出来,在雾霭深重的时候。我将眼睛闭上,这是我最后的力气了,仅仅一瞬间夜色忽然明亮起来,她站在我身前不说话随即躬身将我抱起“这可是你同意的”。我没法摇头,连爪子也不见了踪影。她摩挲着我的头说“在这里你可以说话了”。“我没有同意,因为恐惧我才将头低下去的”。
我不敢将自己的想法逐一的付诸于她,显然她也不打算将我的疑虑逐一的解决。我们行走在开满太阳花的廊道上,路边不时有人过来摩挲我的后背和头。我不敢声张尽管我已经经历了诸多的风浪,我实际上是介意别人触摸我的,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我知晓用别人的触摸来换取食物,但此刻我想拒绝。“你只管告诉别人即可,在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什么是点到为止。”她这样说道。太阳花的摇晃非常整齐,廊道是变化无穷,或是牛奶的颜色或是彩虹的颜色,我仍旧跟在她的脚边,并期待着她能将我抱起。
当我们暂时离开廊道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是轻飘飘的,就像是风的模样都可眼观似的。她将散落的头发挽起,在耳边独特的留下一缕。我持续的跟在她的周围,因为蝴蝶或是其他的东西总在吸引着我的目光。我并未完全适应说话这一特殊的技能,并对它保持着特有的恐惧感。她此时将手背负在腰间,像是盯着路上的直线一样寸步不舍的走着,那是一条笔直的丝毫不差的直线。
在我长达数年的流浪生涯之中,在每个昼夜更替的时间节点上,我蜷缩在某个所谓的栖身之地时,我总在对自己说下一刻就是死期,所以千万别去想象其他的事物,尤其是美好的,故此我的流浪是一帆风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