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姗回头一看,立时吓了一大跳:“这大白天的,你如何也敢……”但见来人褐发碧眼,形如苍松,原是少光。
少光顺手带上房门,旋径直奔至黛姗跟前,一脸急不可耐地将之搂在怀中,不待黛姗多反应,双唇不时已热辣辣地袭上来,其时极尽暧昧:怕什么,有我在,看谁敢乱嚼舌根?想我嘛?
黛姗面露惶恐,不时警觉着四下动静,有些抗拒道:哎,三郎,你别这样,亚利今日回城,小心被他撞见!
少光一脸不以为然,兀自渐亦放肆: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便叫他撞见才好呢,也省得再这般偷偷摸摸矣!
黛姗拗不过他,半推半就之下,遂也只得从了,随他撒野。
正缠绵缱绻之际,忽闻房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不时闯进来一群人,领头的手持长剑,双目瞠圆了,像要冒出火来。定睛一看,正是亚利。
黛姗大惊,忙不迭推开少光,起身披上了衣裳,手足无措道:夫君,你听我解释,啊……
其时,少光闻声惊起,望见来人后,却是静静坐在床边,背对着门,一派泰然自若。
但见亚利扯着嗓子径直冲过来,顺手将黛姗推搡至一边,提剑直指着少光暴跳如雷道:来人,与我将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剁成肉酱,丢到荒野上去喂狼!
少光闻之而起,猛回身,瞋着双目喝退四下:吾看谁敢——?
众武士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后一刻一见得少光面,立时全怔住了,一个个倏地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竟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亚利见是少光,越发咬牙切齿。盛怒之下,倏地大喝一声,发疯似的冲向少光,提剑便要砍:吾杀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畜生!
黛姗想拦拦不住,顿时吓得大哭。
少光倒是不紧不慢,一闪身,轻松避开剑锋,左手再顺势那么一架,右手呼啸着转眼便扑了上去,一把锁住了亚利咽喉,满目蔑视地啐道:呸,不自量力的东西,敢在吾面前张牙舞爪,也不称称自己有多大斤两!
亚利反应不及,长剑“咣当”一声跌落在地,浑身顿时被少光架得动弹不得。
黛姗见状急奔上前,情急之下,一边疾呼“住手”,一边死命捶打着少光,顿时哭成了个泪人:碧眼儿,你住手,快住手,不许你伤害他,不许你伤害他……
亚利眼见黛姗哭得这般凄惨,其时悲愤交加,双目死死地盯着少光,用尽仅存一丝力气骂道:少、叔、瑶,你有本事便就此杀了我,否则吾早晚要取了你狗命!
少光耐不住黛姗苦苦哀求,顿时心软下来,一甩手,将亚利推翻在地,只丢下一句:“你敢来,吾便敢等着!”旋即拽着黛姗扬长而去:“走!”
黛姗挣脱不得,哭得越发撕心裂肺:碧眼儿,你放开我,你放开……
翌日,大军开拔,姜客卿依礼携高盛众文武出城来送。正侃侃而谈之际,忽闻一声箭鸣略过耳畔,一枝冷箭应声呼啸而至。亏得少光眼疾手快,才不至遭了暗算。
其时,人群中有人见状,遂低声直斥属下道:吾未曾下令,谁让你等放的箭,万一误伤了大王可如何是好?
属下亦是一脸茫然:主上息怒,小的……
那人接道:什么都别说矣,生死有命,动手!
人群正惊慌,但闻一声讯号起,四下不时窜出一众刺客,双眼血红地直奔少光而来。
高盛众大骇,应声四散奔逃,独亚利一人岿然不动,显然是有备而来。其时,但见其双眼嗔嗔地直盯着少光,不时抽出腰间长剑,与四下大呼一声:“万不可放走了少叔瑶,给我杀!”旋领着一众刺客朝少光杀去。
少光到底是久经沙场之人,其时竟不慌不忙,兀自暗笑一声,旋斥左右迎敌:“大胆逆贼,竟敢公然行刺朝廷命官,一个都不准放过,统统与我拿下!”
大杀一阵,刺客多半被当场格毙,唯独亚利等几人受伤被俘,被一众甲士五花大绑地解到少光跟前来。人群至此始安定下来,一个个仍心有余悸,不时探着脑袋,确定安然无事了,这才缓缓围上前来看。
亚利遍体鳞伤,又被众甲士架得动弹不得,却仍冲着少光不依不饶地嘶吼道:少叔瑶,你杀了我呀,有种你便杀了我呀……
赫连冲怒不可遏,提剑指着姜客卿大喝道:“高盛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使属下谋害朝廷命官,意欲反乎?”
在场诸将亦是群情激愤,其时纷纷围上前来,大有兴师讨伐之势。
姜客卿百口莫辩,急摇头道:将军明鉴,将军明鉴啊,寡人、寡人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亦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啊——!此事寡人真的全然不知,全然不知啊,还请将军明察,将军明察啊!
亚利见状,急斥道:少叔瑶,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从头到尾皆是吾一人所为,与旁人一概无关。你有什么尽管冲我来,休要牵连无辜之人!
反观少光,其时倒是一派风轻云淡,信手按下了赫连冲手中长剑,说道:哎,依我看,此事多半与高盛王并无干系。在一切未有定论之前,盈若可不能信口冤枉好人哪。
诸将这才肯罢休,旋纷纷退开去。
姜客卿见状,遂长吁一口气,连连谢道:将军明鉴,寡人对朝廷之忠心,昭昭可鉴日月,纵是万死,亦在所不辞也!
少光点头道:罢了,高盛王,清者自清,此事你便不用管啦,是非黑白,吾自有定夺。
姜客卿再三谢过,才总算退去。
少光说罢,旋行至亚利跟前,提剑抵着他胸口,质问道:你这贼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虽说平日里,你我确实有些不睦,可也万万不至于要下此毒手的地步吧?说,可是有人指使你的?趁早说出来,兴许吾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亚利不屑一顾,其时扭过头,愤愤道:少叔瑶,你少假惺惺的,今日既然落到了你手里,吾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光其时冷笑不止,倏地凑近亚利跟前,压低了声音,嘲讽道:“你这个食古不化的蠢材,看我接下来如何玩死你!”言毕,旋即叱左右将之押解下去。
亚利这才惊觉中计,却已悔之晚矣。
不日,亚利于狱中畏罪自缢。高盛上下敢怒不敢言,更为避嫌之故,也只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高盛国王城内。偌大的王府,亦难容下人世间的恩怨情仇。在这阴差阳错的一刻,终于彼此交织,剪不断,理还乱,莫非造化弄人?
黛姗心中不平,言语莫不愤愤:你这凶徒!我只恨自己瞎了眼,竟全然看不透你是如此阴狠毒辣之人?如今一切皆随了你愿,你可满意否?
少光不为所动,漠然只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什么不敢认的?谁让他几次三番违抗军命,还妄图谋害朝廷命官,更何况我不过只想吓唬吓唬他,谁曾想他竟会这般不禁事?
黛姗大怒,当即戳穿道:你撒谎!分明是你有意将你我之事透露于他,才会逼他铤而走险,以致羞愤而死的!
少光见状,遂不再遮掩。奈何话至嘴边,却迟迟难说出口,不由转过脸去:是又如何?怪只怪他太不自量力,竟胆敢与朝廷作对!我容他自尽,已算是便宜他了!更何况他还……
黛姗心照不宣,当即骂道:还什么,还什么?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是公报私仇了,你还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少光不胜其烦,遂负气道:是,我就是公报私仇,我就是恨不过他抢走你,你满意啦?
黛姗一时触景生情,眼泪不由喷薄欲出。说到伤心时,越发不能自已:不可理喻!当年先帝明明已有赐婚之意,是你自己对我不屑一顾的,又何须别人来抢?你可知当年你退婚之讯传回国中,有多少人将我视作笑柄,说我是痴心妄想?那个时候,试问你又在何处?这许多年,我受尽各种流言蜚语,如今好不容易快忘干净了,你为何又要来作贱我?
少光话一说出口,当即后悔不已,此刻忙辩解道:并非我当年背信弃义,只是我若与你成婚,便要离京就藩,如此无异于弃皇兄于不顾。皇兄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又岂能为了一己儿女私情而辜负于他?
黛姗早已听够了这类说辞,情到深处时,不由声嘶力竭地问道:又是你皇兄……这么多年,你心里除了你皇兄,可曾还放下过其他人?
少光被这话问得哑口无言,顿了半晌,默默垂下头,吐出两字:没有!
黛姗闻之莫不哭成了个泪人,当下唯满腹委屈道:少、光!你如今莫非连句谎话都不情愿与我讲了吗?你明知道,从小到大我便一直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明知你是骗我的,我也会信的!
最难消受美人泪。少光并非铁石心肠,眼见黛姗如此,心一软,回忆遂倏地被勾了起来。一时感其情真意切,不由地上前一步,直欲将其搂入怀中。
黛姗欲拒还休,当下莫不嗔怒道:别碰我!
情至深处,少光再无顾忌,一把直将黛姗整个人抱了起来……
黛姗扭不过他,只是不住哭泣:放开我,碧眼儿,你放开我——!
此后东窗事发,高盛王姜客卿上书朝廷,参奏西域都护少光率军过境高盛时,纵兵劫掠民财,更蓄意逼杀都尉亚利,朝堂为之哗然。少英览书大怒,连下三道金牌,急命少光回京。
其时,已值深夜,然雒阳无极宫内,今夜却是注定无眠。宣事殿内,灯火通明,少英负手而立,面色如铁。明语先目眺星空,神情焦急。一旁书案上,此刻摆满奏折,不外乎皆是弹劾少光。
少刻,忽闻宫人来禀:启奏陛下,西凉王少光求见,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少英闻之目露凶光,一握拳,嗔嗔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