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浑天色,崖壁参差映睿阳。一水相隔翘首望,蓬莱远在海中央。东海蓬莱,潮涌银山,波翻雪浪。烟霞散彩,日月摇光。飞崖悬壁,怪石奇峰。奇花异草,翠柏青松。涧壑藤枝密,原原草色鲜。石径青苔润,雨壁翠藓长。九霄时闻鹤唳,幽谷不住猿啼。枝头鸟雀哗闹,林间白鹿穿梭。真乃一方物华天宝,人间仙境!
地僻云深处,疏林掩茅庐。小桥通庭院,竹篱环草屋。门前飞瀑流泉,映修竹翠屏,四时花落闻芳馨。舍中漱石枕流,听鸟鸣松风,柴门半掩迎客朋。
一缕清风穿堂过,拂过主人淡淡青丝。阳光下,面前女子双眸氤氲,如梦中来。只见她:一袭白衣,绾髻结发。玉貌冰姿,仙风道骨。眉如青翠羽,肌似羊脂玉。脸衬桃花瓣,目似柔情水。慈如圣母女娲氏,惊为九天瑶池仙。貌是桃李二十岁,不知仙寿万万年。当下焚香烹茶,坐看流水落花,真是好不惬意!
正出神,忽闻屋内传来一个清脆声音道:仙子,仙子,红罗仙子!
红罗如梦初醒,循声望去,里屋但见一妙龄少女双目清澈,笑意盈盈。只见她素衣青裳,体态袅娜。长发无钗,半披于脊。芳容丽质,秋水精神。不施粉黛,天然雕琢。观模样,不过十四五岁,倒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然正是岁月静好之年纪,却出落得比常人尤为端重三分。
少女好奇地指着窗前案上一把五彩羽扇,问道:仙子,你这把扇子倒甚是好看,何以往日都不曾见过?
红罗看出其心思,遂试探道:喜欢?
少女连连点头,满脸期望。
孰料红罗却耐人寻味地说道:你若能拿得动,便赠予你也无妨。
少女闻之,不由喜上眉梢:当真?
红罗暗暗一笑,点头不语。
少女但见那扇子五彩交织,绚烂如霞,仙气缭绕不去,隐约光华熠熠。一时将信将疑,缓缓伸出手,却始终有些忌惮。
红罗忍俊不禁,兀自笑出了声,戏言道:怎么,不敢?
少女面露难色,倏地双眸一转,竟有些赌气道:拿便拿矣,有何不敢的?
话毕,伸手便去拿。孰料五指刚一触及,那扇子当即流光溢彩,声色大作,直吓得那少女闭住了双眼。然待光影散去,睁眼只见那扇子正好端端握在手里,四下莫非一片祥和,安静如初。
红罗始料未及,直愣愣地看着眼前少女,满脸诧异。当下掐指一算,失声嘀咕道:莫非是天人降世?
少女轻吁一口气,回头但见红罗沉思不语,心下窃喜道:仙子,这扇子,便归我啦?
红罗不置可否,回神倏地只是笑道:青冥可知此扇来历?
少女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红罗娓娓而道:此扇乃我去岁游历四海时,取南禺凤凰翎、北海梧桐木、千年天蚕丝作料,再采以九十九朵苍山雪莲精华,整整聚灵一月而成,故名梧凤礼天,非人中龙凤不可驾驭之!
少女听罢,误以为红罗心有不舍,忙道:仙子心爱之物,自是世间少有。然仙子方才话已出口,可不能反悔!最多,吾下次多予仙子送些苍山雪莲来便是!
红罗慷慨笑道:青冥放心,吾既有言在先,又岂会反悔?何况此扇现已认你为主,肯不肯,怕是已由不得我矣。
少女闻之大喜,连忙谢过。一时莫不仔细端详,真是爱不释手。
红罗兀自打量着那少女,一时突发奇想,幽幽只道:青冥既与吾仙家有缘,何不再看看其他宝物?吾这草庐内另藏有一把神兵利器,名曰昊天,乃取冥府紫微冰魄作材,人间五方五土为引,并以仙家九龙真气整整炼铸九十五日而成。三界王者气,浑然于一体,大圣大贤之君,可御之号令天下。
少女好奇道:哦,世间竟有如此神兵?吾倒真要见识见识!
红罗笑而不语,不时玉手一扬,只听“啪嗒”一声,案旁一匣应声打开,屋内立现一派紫气缭绕,看着如烟如雾,只觉喷薄欲出。
少女近前一看,匣中赫然陈着一柄三尺长的宝剑,剑身如披冰霜,寒星闪烁,隐约嗡嗡作响,不时冻气缭绕。
少女诧异道:“奇也,此剑看着冷如冰霜,却全无一丝寒意袭人。冥府紫微冰魄,果然名不虚传!”回过神,不禁又诧异道:“既是王者之剑,理当所向披靡才是,却何故无锋哉?”
红罗闻声笑道:自古暴君才杀人,圣君者,诛、心!有灵而无锋,方能浩然于苍穹。
少女似懂非懂,只是兀自点头。
红罗不时又试探道:此剑之灵,比你手中羽扇可有过之而无不及,青冥不想试试?
少女亦是好奇不已,然转念一想,却犹豫道:既是王者之剑,吾一介布衣,只恐驾驭它不得?
红罗却不住勉励道:试试又无妨?
少女闻之,不觉亦一脸蠢蠢欲动。思之再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熟料刚一伸手,但闻一阵紫气大作,那剑恰似一道紫气长虹,倏地飞跃而起,乃悬于半空之上,兀自鸣声大作,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状,别是可望而不可及,直把那少女吓得踉跄退步。
红罗见状忍俊不禁,乃打趣道:看来,此剑怕是与青冥无缘矣?
少女略显狼狈,转身埋冤道:仙子明知此剑习性,还撺掇我自取其辱,怕不是存心拿我消遣?
红罗兀自嬉笑不止,心下只道:“想来是我多虑矣。”说罢,旋即收了长剑。
嬉笑罢,少女忽又好奇道:对了,仙子方才说到什么“天人降世”,莫非是又预见了什么天象?
红罗瞥了她一眼,想了想,忽神秘道:青冥真想知道?
少女兀自坐下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自是想知道。
红罗思索片刻,忽叹息一声道:今吾见杀破狼三星会照,大有夺宫之势。若所料不差,只怕天下不日又将大乱矣!
少女闻之一怔,倏地直起身来,惶恐道:什么?
红罗不为所动,接着道:此三颗凶星降世,自古皆主兵戈杀伐。七杀者,实属变革世界之主;破军者,是为纵横天下之将;而贪狼者,无非莫测机谋之士。三者皆是肃杀之命,而一旦汇聚于世,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少女当下莫不正襟危坐,却是直摇头,据理力争道:仙子此言差矣!吾亦时常夜观星象,窃以为今紫微虽暗,然幸哉左右星光熠熠,且聚而呈拱卫之势,是为文武戍宫之象,紫微中宫今时当可无忧也。况如今我太一威冠海内,四夷宾服,又无内乱之忧,大病之患,纵有些许隐疾,窃以为不过历一番波折而已,此后仍将化险为夷。
红罗不以为然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创业不易,守业更是艰难,然败亡却是轻而易举得很!届时,哪怕一丝波澜,亦能掀起滔天大浪,管叫泰山亦轰然崩塌,又岂是区区一两个文臣武将所能左右?今朝廷奸佞当道,吏治昏暗,民间豪强猖獗,哀鸿遍野,社稷莫不荒废,百姓莫不苦难!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也。太一传世至今,已历四百年之久,天命将尽矣。窃以为,余者不出三十载尔!
少女闻之,倏地站起身来,一时言辞激烈,不由手舞足蹈:我太一既得天命所佑而传世四百年,何以不能再传世四百年?昔文王礼贤下士,而得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期间虽偶有起落,然终不失天命,至今仍余音袅袅。而我太一不过四百年间,亦历经匈奴强患、莽贼窃国,却反而成就我世宗武皇帝开疆拓土、我世祖光武皇帝中兴社稷之功!至今又已两百年有余,如此千秋伟业,何逊于前人哉?
红罗见她心潮涌动,无意作多纠缠,只是笑而不语。
少女心下余波未平,见状略有不甘道:你我既各执己见,何不就此打个赌约,看看究竟是天命难违,还是人定胜天?
红罗忽闻此言,倒觉新鲜不过,却也未曾多想,信口道:随你。
少女闻之欣然,想都不想,当即接道:那好,欲挂何彩头?
红罗忍俊不禁:你想要何物,但说便是?
一来二去,少女心思已定,当下却忍不住犯难道:“荣华富贵,非吾所好也,自然不值一提;福寿延年,吾亦有矣,太多只怕孤单不过;至于功名利禄,若非己所为,亦未免太无趣矣。那要些什么呢……”思虑再三,忽计上心头,拍手嬉笑道:“哎!不如就赌一如意郎君可好?”
红罗只当童言无忌,遂笑道:一言为定!
少女笑罢,忽又望着角落里一只三尺来长的木匣,好奇道:哎,仙子,此匣中装的又是何神兵利器,为何全无一丝灵气,还是吾修行浅,感应不到?
红罗循着方向望去,忽垂眉轻叹,黯然回道:非也,此匣中原本藏有一钺,名曰黄龙,只因昔年被我赠予了有缘人,是以空置至今。
少女略遗憾道:可惜可惜,来日若有缘得见那位仙家,吾还真想见识见识!
红罗闻之,忽暗自窃笑,耐人寻味地说道:青冥若真想见识,只怕得去凡间宫苑之中走一趟才行。
少女不解,兀自揣摩道:宫苑之中?莫非是……
红罗见状,遂失声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太一传国神器——神兵无极也!
少女应声惊呼:昔年光武皇帝持之扫平群雄的“神兵无极”!?
红罗点头不语。
少女分外吃惊,低头直叹道:原来如此。
二人笑谈之间,又把天下大事论了遍。不知不觉,夕阳已斜下,少女遂作别了红罗,独自下山去。
当下金莲步步,奈何心绪难宁。正烦扰,忽闻海风袭面,浪打金滩,不觉昂首远望,眼前但见:滚滚长江东流,锦绣山河如画。一时意气风发,欣喜不已道:“如此大好河山,能说败就败了?我却偏偏不信!”少女心下如此想着,越发志得意满,遂大步流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