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拿来的鹿肉哥儿都说烤着吃,阿九轮个儿叫过去。我听了就领采儿去,鹿肉养血又祛湿于体虚之人甚有益处。鹿肉不稀鹿茸难得,这赵公子有心携着鹿茸一并置于一方,大哥开了包袱才知晓里头还有鹿茸。人早早回了府倒是也难还回去,想来也是叫哥哥不得不收下的。
蛇肉送去老祖宗那里炖汤,晚食应是吃的着的。
架子摆在弯月湖那处,论近倒是我这湘是最近的,就在后头。但弯弯绕绕的得穿了顶十个月门才到的。
架子摆好了,几个小厮端着酱碟子在边上。大哥与廷哥儿已坐下了,见我来招了招手。
我提了裙子,上段阶,福了福身子戏道:“这回可是托了赵家姐姐的福才叫我们享用的上这好东西。”
“瞧瞧这姑娘也开始调侃哥哥了。”大哥端坐在那笑的眯了眼。
我扶了裙隔了大哥两个位置坐下:“这也是难得的事情,往日哪抓得到大哥的趣事儿。”
廷哥儿喜色也上了眉梢转头瞧瞧大哥开口道:“由生可是哥儿几个里头最刻板的。”
“何为刻板?刻板为老生行事古板,我此为严谨,于学究于庙堂更为益之。”大哥不怠细与廷哥儿
说道。
廷哥儿看他这模样,对我说:“瞧瞧你这大哥,可不是刻板学究模样?”
我但笑不语,大哥气的不行,正这时络嬷嬷领了囡囡来了。囡囡一上段阶便撒了嬷嬷的手直往大哥怀里去。
大哥伸手扶她,将她抱在了了怀里。她转身对我甜甜的喊了声:“二姐姐。”又转头叫廷哥儿。
我欣喜喂了她颗蜜枣,廷哥儿偷了手出来摸她头。
接着茵姐儿拉着铮哥儿过来,到了亭子铮哥儿一把甩了茵姐儿手在廷哥儿边上坐下。茵姐儿正就坐着背对段阶处,于我一侧。囡囡见了铮哥儿从大哥怀里到我腿上,附耳到茵姐儿耳边问:“三姐姐怎么带讨厌鬼一块儿来的。”
“囡囡,铮哥儿是你哥哥!你怎么喊讨厌鬼?”我端了脸轻声训斥,囡囡瘪了嘴。料想铮哥儿不愿牵茵姐儿手应该是母亲叫她带了人来。
茵姐儿看看囡囡又瞧了瞧我,干巴巴了声说:“是母亲叫我带他来的。”
我温声宽慰茵姐儿:“铮哥儿是我们弟弟,也是囡囡的四哥,不论是你还是我合该去将他带来。”
茵姐儿看着我,默了会儿,我对着她笑,她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对铮哥儿我喜欢不起来,三姐儿是母亲养大的,虽说生她的是林氏。但于我来说母亲给了她很多东西,嫡女拥有的她都不缺,她的琴棋书画都是母亲给的。而她肚里踹的鬼心思却是林氏那儿的————不应如此。
蕴哥儿是最后到的。炭火已经熄了办炉了,他才赶来。我瞧他面色不好,大哥也抬头看了半晌,欲开口说什么却是噤了声。
这时廷哥儿开了口:“长庚来的着实晚了,是被身子拖累的。正好用这鹿肉补补神。”
蕴哥儿缓步上了台阶在大哥一边坐下,我这才瞧见他眼底下的青灰。
大哥向阿九偏了偏头,阿九下去后几个侍女便上了冰镇酸梅汤上来,囡囡面前是她喜爱的梨膏汁儿。囡囡开心的不行,荡了荡脚转头对着大哥笑,我连忙伸出手按住她的大腿,她立时就停住了,转头说道:“对不起,二姐姐。”
我拍拍她的大腿,表示知道了,她便拿了勺子吃起了梨膏汁。
外头烤架滋滋冒火,着手的是十四。蕴哥儿说十四专去学过庖丁一类。因着蕴哥儿脾胃不好,又需调养。
炭火高低都在十四手里过了,毛笔不知沾了是油是水,手法叫人眼花缭乱。下人又上了甘蔗汁儿,里头泡了青枣,细看下已经被划了一道深口。
杯盏都放在各人面前,大哥介绍说:“这是蔗汁儿泡了青枣,底下垫了白参,蕴哥儿体寒我便垫了红参在下头。”
“都是我这拖累身子,叫大哥费心了。”蕴哥儿叹了口气。
茵姐儿忙开口:“什么拖累身子,蕴哥哥可是从小便会做账领事儿的。”
我应和着说是,蕴哥儿眼中含笑看了过来:“倒是妹妹会说话,可叫我宽慰不少。”
鹿肉翻转又立,不用多时便盛了盘上了石桌来。石盘装点,上头坠了些芫荽。大哥夹了几片在小辈的盘中,最后自己起了一片,我们也动起了筷子来。
入口是极少有的嚼劲,因着这鹿儿健奔走,身上少得几两肥肉,可又不是全瘦的生劲,吃着是嫩着的。我这湘细细的品这,那头廷哥儿开了口:“这么吃着那儿算是来烤鹿肉的,得自己着了手来才算得真真正正的烤鹿肉。”
大哥思索了片刻,只听蕴哥儿也顺同廷哥儿说道:“是如此,几个妹妹可做得这腌脏的趣活儿?”
铮哥儿抢着先开了口,极欣喜的模样:“自行去多有趣头!应是自行去才是!”
囡囡这儿转头看向我,拉了我的袖子道:“二姐姐,囡囡想去。”
我乐了,便点头:“腌脏味儿比不得趣味儿,哥儿童子都想去那更是得去。”
茵姐儿也点头说着:“去得如何去不得?这等趣事儿可是第一回儿。”
“且行!且行!”廷哥儿先起了身,哥儿姐儿小辈也都起了来,几个小辈先欢喜的去了,后头哥儿跟上,我同茵姐儿随最后头。
我悄声问茵姐儿:“你可去过母亲那处?”
“去了,母亲传人来唤我过去,我便去了母亲院子处。”
“络嬷嬷可在?”
“在的。”
我折了枝花儿在手中把玩,心中盘算。(此处常乐思索母亲和蕴哥儿是否为继承扬州产业而反目,实则昨日母亲与蕴哥儿谈论了如何扶植仕豪而要将常乐嫁出)
“二姐姐我昨日与你说的话...”茵姐儿有些忐忑,勉强挤出个笑来。
我心下了然,面露疑色:“妹妹昨日有与我说些什么?”
“瞧我!”她轻拍额头一副头疼模样,“是我呀这梦中仙子与姐姐相像,倒叫我给错认了。”
“瞧瞧你这夸的。”她的话让我不禁想到昨夜稍瞬的梦境,不知那在云阔处呼喊着我的是哪方仙人。
“乐妹妹!茵妹妹!你们两个走的怎比小娃娃还慢些?”那放,廷哥儿朝这儿说道。也是近了两三丈的步子。
我们近了后,茵姐儿先应了哥儿的话:“我与姐姐有些闺中话语要说道,你们男子可听不得,故行的慢些了。”
“也罢也罢。”女儿家许多事儿男子不好问,廷哥儿便算了吧不再问下去,后招了招手,“快些来上手试试。”
茵姐儿不露声色的眼角染上了欢愉的红晕,略走两步就站在了廷哥儿边上,侧低了头去看。廷哥儿手法熟练,茵姐儿便夸道:“廷哥哥这手法可是有学过的?”
“并非,我有一北野(关崇北)挚友,有同他去烤过羊牛。”他又将鹿肉转了个面。
廷哥儿手上被油星溅了些,茵姐儿拿帕子泼了水去碰,廷哥儿转头看她,她展颜一笑又继问:“哥儿那位挚友是北野人士?”
廷哥儿收回手道:“他母亲是京中人,父亲是北野人。”
茵姐儿也自然收回了帕子紧接着聊,她是个聪慧姑娘,我也放心她。
而另一则,我合该去同蕴哥儿说些话什。
蕴哥儿在略偏些的位置,十四在他身后侍奉。我过去在他靠林子的一侧,想来三四步的路子该是没人听得。
“蕴哥,怎么不过去?”我矮了矮身子问他。
他是看着我走过来的,脸上带了笑:“我昨儿夜里未睡好,不太受得吵闹。”
“蕴哥是因着昨夜母亲的事儿伤了神?”我试探着从容的问他。
他垂了眼帘,静默了下来,我觉着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于是又开口道歉:“蕴哥这大事儿我不应问的,逾越了。”
他略略回了神来,转头看着我问道:“乐妹妹,你今也过了笄礼是要嫁人的年纪了。你想在哪寻夫家?”
我听他说的一下愣了神,怎么好生说找了我要嫁哪方的话来:“哥儿怎么突然说及这些。”
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说的不是,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想在京里还是扬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母亲会为我安排的。”于婚事我一向没什么想法,母亲如何安排我便如何嫁。
蕴哥儿叹了口气问我:“若是...若是婶婶给你说的亲不能让你欢喜呢?”
他的语气有些认真叫我一阵恍惚,我思索了片刻后茫然了:“什么是叫我欢喜?”
他也一下子愣住了,他摸了摸椅子扶手:“就是...你的夫君他相貌堂堂家世显赫财帛无数许数人想嫁他,而他...而他只欣喜你一个。与此,你也欣喜他。”
他的话叫人啼笑皆非,我说:“会有这样的人?会有丰神俊朗的人欣喜我?”
这样的话叫蕴哥儿好攥紧了手心,他似乎在为我的自贬而不愉:“怎么不会,是会欣喜你的。乐儿你...你想要嫁一个叫你欢喜的人否?”
我遥遥的往着茵姐儿同廷哥儿一块儿,一阵恍惚,最后说:“母亲欣喜我便欣喜。”
“我知了。”十四推着蕴哥儿往众人那方去了,倒是我站在这儿成了第二个哥儿。实在是,蕴哥儿所说的欢喜或许不源自于我,我的神,我的心都从着母亲。我所欢喜的人,今生我都触及不到,何谓欢愉,何谓欣喜,何谓爱?有些东西我注定这辈子都是不得的,既然得不到,不如力我所及叫生育我的人得到她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