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安子侯小世子是近正月里过年的时候了,他办了马球会递了帖子来府上,我们常家,他安子侯府,督察员赵家都是明面上的三殿下党。自然,程黔的请宴我们几家都是要去的,无论是否乐意。
当然,这也让我有了不在母亲眼下的机会。赵衍廷与我说,今日球会仕豪也在,叫我莫担心他会前去说法。
我也不知为何,心中慌乱。仕豪待我极好,但他或及我大哥一般。之余赵衍廷,我的喜怒哀乐似乎都源自于他。
“小姐,在想什么?”采儿掀开帘子去看,透进车厢的微风叫我回了神。
我看着她,轻轻叹出一口气:“我实在是于马球不精。”
她轻笑:“夫人要教你,还不是小姐自己心中只有话本。如今夫人不教了,小姐也只能捧着皮毛去应付了。”
我伸手去一扣她的脑袋:‘“就你会说。”她躲开我这--下,转话头安慰我:‘其实不是安子侯家的郡主,其他世家的姑娘都是不擅此道的。,
采儿说的是,我复又去掀她放下的窗帘子去看外头。祥云记今日开门了,听说马会上供的糕是他家的。
我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正到了地方。马车停的稳,采儿为我沏了一杯醒神茶,见我醒来便递了过来。
我接下来问她:“怎么不早早叫我醒了,都到了不下车马是什么礼数?”
她掀开帘子,外头是一堵厚墙:“知道小姐昨几个睡得晚,这样没日没夜的批文书伤身子。即睡去了,还有些时候闭园子,我便自做主到近些的僻巷来叫您睡上一觉。”
我向后头的软垫靠了靠,手上摩梭着有些暖意的杯壁,她对外头说:“起车,进驯园。”
到的时候已经是坐了许多人了,茵姐儿近日已不与我说话了,或许是知晓了我与赵衍廷这些时候走得近,她又心思细腻,于这事是我有些亏欠她了。
她到得早,已在场前后排左三位一-隅坐下,我过去时候为她捎了一套衣裳,是打马球用的。收到帖子那日,我已想好怎样与她做歉,便订了上好的布匹叫老绣娘做好。
她抬头来看见我,笑着唤了我一声大姐姐。
我坐到主位时候问她:“什么时候上场?
她马球打得好,我与小世子专说了,定了好排次。
“大概是三场后,与几位六品小姐一处。”她递了果子来给我。
我又问她:“想好与谁打配合么?”
看着她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接着絮絮说道:“中府果毅都卫长子是个极擅马球的,我前日与他说好,他也十分乐意。”
我看着她,是那样的稳重大方,似乎是放下了赵衔廷的样子。
压轴的歌舞是淮山画舫的芍药姑娘,她端着琵琶与几位娘子端坐在台上,面上覆纱。她的出现,让我不由得去追寻赵衍廷的踪迹,我偷眼去看四面,竟是没有见到他。安子侯小世子在正台一侧坐着,正中的位置是留给仕豪的。
仕豪也不在。
琵琶落了一半,那娘子脸上的薄纱也飘飘然风中去了,早春的风有些凉,却是淡淡的拂过棉柔又有些暖味,一如她的样貌。一弯柳叶眉,一双可见的眼如丝的勾着你的心,她不是薄唇的人,想来是多情种。肌若凝脂面上微红的胭脂,是淮山画肪姑娘特有的我见犹怜。她美。
“不如姐姐。”茵姐儿突的说了这样--句,我转头去看她,她却是低着头吃茶。她那方唱罢,抱着琵琶下了。便见粗使小斯上前去撤了台子。于此,仕豪从大门而来,边上正是赵衍廷,他脸色有些不好。在场的人都起身出坐迎他。
而他一抬手,转头便看向我。我有些心虚,别开了眼。
我矮身低头时候,却听见赵衍廷说:“我来迟了。
我起身抬头去看他,只-”会儿便冷了脸坐回去。他莫名,看向茵姐儿。
茵姐儿带着笑意道:“方才看完正正好瞧的,那芍药姑娘的琵琶弹得是一绝啊。”
她点的通透,赵街廷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他忙坐下与我说好:“阿卿的算盘打的比她好听多了。
我被他说的脸红,拿着手里的扇子就打他:“你胡说什么。,”
他受了我这不轻不重的两下,笑着与我闹:“说的不是吗?我回回去,阿卿都在算账,每每见你纤手在那上头来去都是极好看的,算出的声儿最是好听。”
他这乱说话的毛病老是不改,我不如让他巧言令色便闭上嘴巴不与他多说。
但他坐了没有许久便要走:“今日,旭日干殿下也来了,我得去作陪。”
“你总是这样忙,回回都是来寻我就忙。”我实在是不由心神的说的话,也许是我今日见到了芍药姑娘,哪怕是他不提及她,我心中也是愤愤。
“姐姐生你的气了。”茵姐儿在一旁带着笑意说着。
他无奈,凑到我近前来望进我的眼
里:“我一会儿为你赢个彩头来。”我看回去时候,他便笑了,抽身离开。
那一阵我有些恍惚,他像风。我抓不住风,也抓不住他。
我的目光随他走,关崇北与仕豪并坐主位,两人谈笑风生,关崇北似乎是发现了我的目光,便看了过来。
于前两次不同,我终于是对上他的眼了。见我没有别开眼去,他露出一个笑来。那湘几人便都转头来看向了我。
我惊惧如此,回过了头去,我害怕仕豪的苛责,哪怕是一个眼神也让我觉得我背信弃义。
第一场的彩头是宫里出来的金笼罩翠鸟耳环,侍女端着红托盘竖直了叫人看。赛表我来不及看,便是叫采儿背了好说给我听
“这场是一队前锋中书令三公子,梁侍中五公子;二队前锋开国郡公三公子,礼部尚书大公子。一队后卫蕃阳公主独女,沁安郡主;二队刑部尚书次女,安子侯家二小姐。
听到这个名字我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她。她点点头,是明白我心中在思索什么。
马匹陆陆续续进场,我在八人中搜寻沁安郡主的身影。上来的四个姑娘里头,只有一个姑娘腰上别着皇宫独有的鎏金嵌羊脂玉,发上别三钗雕牡丹,是盘了头的。她背对着我,我暂时看不见她的样貌。
采儿报了这头场单子,我才明了,这一场球会怕是仕豪的要求。环顾四面,没有一个是上了年岁与朝中顶梁,都是一些年轻才子,高门显贵的子女。
我也是这时候明白,仕豪的目的。
略是过了半晌,上场的一位男宾骑着马下去了,但见另一男子胯下血驹匆匆而来。我定睛一瞧竟是赵衍廷。
又是半晌,又下男宾一位,再是一驹白马信步而来————是仕豪。
两人相视,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队分仕豪,二队分赵衍廷。这一场倒是真好看,开了个好彩头。顿时,整个驯园都热闹了起来,给面子的小姐公子都鼓起掌来。静谧无声的局面一下子开始冒出许多悉悉索索的低声交谈。
于这篇热闹当中我是有些慌神的,他们两个的交锋似乎是仕豪在苛责,惩罚他,也在揪我的心。
鼓声起,马匹都躁动不安的跺脚,似乎下一刻就能飞奔出去。场上两人都是面色可喜,我听不见两人的交谈,但我盼其如是。
也就是也就是这样让我没有特别的去专注仕梦然,直到她举着球杆缓缓地调转了马头看向我。我记得有位夫人与我说起过她,她与她母亲长相性情都是十分相像。
而我如今深眼去看她相貌,似乎只是那样,更多的是皇家的气派,承袭自她的父亲九王爷。我也是悲切于,九王爷并没有选择我母亲那样明艳的美人。他如何想法我不知,而我母亲,她分外的难过。
仕梦然的马球打的很好,她与中书令的三公子总是打配合,却少和仕豪互动。中书令的三公子动作没有仕豪的快,许多次都叫赵衍廷劫球。
仕豪不会生气,次数多了,他也只云淡风轻的看了仕梦然一眼。仕梦然被他那一眼看的似乎有些怕了,后来的几球都传给了他,而后逐一进洞。
我从小就知道赵衍廷打马球是个好手,却从不知道仕豪也是这样厉害,我以为他是个文邹邹不喜欢热闹的君子。
程黔的妹妹很厉害,她比仕梦然和那位尚书次女打的都要好。她和赵衍廷也很是相熟,不过看来她似乎不喜欢仕梦然。我借口要去解手离开了席子,往后头去。
“乐儿。”听声音,我知道是玉姐儿,我转身去,见她着了一身桃色的裙衫,干练的很。她面上忧愁,我知晓她的愁绪。我伸手去牵过她垂着的手,她叹息:“廷哥儿老这样随心所欲,这本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可我心里难受,我不该劝什么,我也不好说你什么,但我忍不住。”
“我省的我这样是不对的。”我靠在她边上,与她一同走着,“我难自做主一回,我如今明白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还是想去试试的。”
她挽起我的小臂,与我切心至腹,面上是愁容:“母亲她,近来劝过廷哥儿许多,她来寻我,我只能说是廷哥儿心性。你与他,实则在那日我便想说叫你们莫在来往了,可我终归是说不出口。今日三殿下与他剑拔弩张,这样是最让人为难的。他有功名在身,又。。。”
“停一停!”看台上又声色浑厚的小厮突。的开口,打断了玉姐儿的话。我与她二人转身看去,赵衍廷与仕豪两人转了马头凑到了一起,马前是个寺人,在说些什么。那寺人跪在地上,他两人相看两眼后骑着马便往外头去了。
上头安子侯小世子与边上的小厮说了什么,那小厮下了看台便吩咐候在一一旁的许多侍卫上了看台来。那小世子下了看台也招了匹马便离了场,顿时场面乱作-一团。二品以上的官眷都匆匆离场,位分高的如仕梦然匆匆的收拾了东西便出去了。那方才在打马球的小世子妹妹上了台来收拾场面,神色冷静,面上陪笑。
我与玉姐儿面面相须,招呼侍女收拾东西,她低声在我耳畔说道:“怕是宫里出事了。”我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与她一同从侧门出园子。
我与她上的一辆马车,马车上不断地猜测着什么,目的地是我家中去寻母亲。
“宫里必定出了大事,不然三殿下也不会听了风声便走。来传话的又是个公公,必定是宫里的事情。”玉姐儿句句在理,可我实在是想不来有什么大事,能够叫皇子不顾一切的往宫里赶。不是想不来,或许还是不敢想。
我对上玉姐儿的眼,互相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蛛丝马迹的答案。心中开始盘算,玉姐儿似乎要说什么只吐出几个字便又咽了回去“会不会是...
“叫他快些。”我转头支使采儿。
采儿会意,猫腰掀开车帘与外头车夫说了些什么。马车便颠簸了些起来。
“如今之计便是快些回去商议。”我与玉姐儿正色道。
她会意点头,两人便没再多言一句。
马夫赶得快车,我却觉得不够快,我总觉着这多年的谋划就在此际,一击必中荣华无量。府中还和往日一般无二,进门时候我却觉得有些不同,零散的杂役在院前洒扫,父亲、母亲、大哥甚至洛嬷嬷我都没有见他们的身影。
我与玉姐儿道:“去后厢房。”
又是快步而去,穿了不知几道门,这熟悉的院子到叫我有些陌生了。最后,在母亲院前站定,我夸槛而入,见洛嬷嬷站在房外垂头候着。
“洛嬷嬷是在等我?”我上前去问。
洛嬷嬷瞧瞧我,又看看玉姐儿,支起嘴角:“赵大姑娘也来了。”
“是,我们一同在马会上见到三殿下与弟弟匆匆的离去,便是想有要是,这来寻姨母。”玉姐儿说完,洛嬷嬷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后,洛嬷嬷才打开门做了手势。
进门后我与玉姐儿上了香,再往内去。堂上母亲正跪在蒲团上,手中拿着十八子口中念着什么。
她问:“老三没回来吧。”
我低眉敛目点头道:“没有。”
“也好,这事情合该不叫她掺和的。”母亲放下手中的十八子,站起身来走到堂上奉着的一尊弥勒前,先拜,后起身扭转其身。堂上顿时开了-道缝出来,渐渐的打开一道门。
母亲转头示意我们进去,待我们都进后她进门,又在门侧摸索,关上了门。
落座后,母亲拿起桌上的信笺递给我。总两份,说的两件事情。其一是皇宫出来的。
“皇帝死了,太子位却还未定下。如今宗室子弟,皇家子嗣都已匆匆进宫。”母亲大致的说了信的内容,这是说给玉姐儿听的。
玉姐儿面色从容,来时想必是已然有想到了:“太皇太后,太后都已先后仙逝,如今皇宫恶怕都由星后说了算数。
“宫中形势却是如此,不过她若想勉王国京那更是不可能,朝中多少人看着,三朝元老想必也是不会叫她如意的。”我大致看完了第封后,对于第二封的关注并没有那么深。
母亲摸了摸手背点头:“说的不错,不过勉王毕竟是她亲子。还一味,如今宫中还未传出任何有关官家是在哪,是为何,是怎样薨了的。还得静观其变。你哥哥已匆匆入宫,你我只等结果。”
我心绪忧愁,朝中局势至今已然明朗。九王爷一党,支持的是羌渠王,我等这些朝中新贵支持的则是仕豪。而武将多数支持仕乾。只有辅国大将军一党是拥着仕豪的。细细比来,虽说仕豪与仕乾想必,仕豪是占的上风,但仕乾军功绰绰也难相说。
第二封信是边关送来的,我冷静下后翻看才深觉可怖。又要起战事了,朝中武将甚少,多是年轻才子纸上谈兵。而有战事,想必定是如今的新贵。邻国蛮夷大举进犯,这蛮夷国人十分酒脱,于兵事上十分强盛。而今,想来朝中赵街廷是新贵,想必定是叫他出征。这封书信,是叫我瘫软了身子,比上一封还要噩耗。
快是入夜时分,月姐儿为我母亲请了礼便离开了,她家中尚有一子需好好呵护。我转头去看母亲,母亲手里攥若那十八子苦笑了一声:“佩秋想来又是要怪我了。”
我与母亲出了密室,外头络嬷媳也正进来,她低头请礼后起身道:“茵姑娘回来了。”
母亲听罢转头与我道:“你先回去吧,宫里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这话的意思我也明了,我退身出去,嬷嬷为我开了门,采儿在外头”木门旁等我。母亲的话便是,宫中她在盘算,但边关的事情,她手不及。她也或许知道了我与赵衍廷的事情,如今或许局中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