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麃公卷地大捷之后,秦国的军队在北地继续扩大战果,但是所得甚少,单于收兵于漠北,于是麃公的军队便也返回了咸阳,此时也已经到了秋季,各地农忙开始,秦军也需要休整,这一年便并没有对山东六国发动进攻。麃公凯旋回国,赵姬除了赏赐他许多珍宝以外,却有了更多图谋,希望他能够代替蒙骜去征伐韩、魏,然而麃公察觉到了这一点,就没有接受,毕竟麃公与蒙骜等人是亲密的战友,此时没必要成为他人的棋子。麃公得了赵姬的赏赐,便请命告老,自回封地逍遥快活去了。
赵姬知道自己权势越来越强盛,此时的她在秦国也可以说是得到了至权,但她依然不敢懈怠,每日依旧是在公族事务上忙碌,不是宴请这家的贵眷,就是拜访那家的将军,甚至要为几家儿女定亲家。嬴政则依旧是老样子,当然这也是他这一生中难得休闲时光。
甘罗现在越发的靠近吕不韦,吕不韦也十分喜爱这个孩子,这时时让嬴政感到不快,赵高倒是听话,将法条都背的很好,这是嬴政欣慰的事,可是赵高毕竟是赵姬的人,嬴政也不是完全的信任他。军营中的人,羌瘣、王贲去年都随军出征了,留下了蒙恬等人空有羡慕,赢略作为公族子弟,并没有随军,因为他以后只会在公族军中任职而不会进入正规的秦军,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秦王政二年就这么过去了,秦王政三年的上半年除了蒙骜攻韩算是大事,其他的倒也相安无事。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赵姬的权势日渐稳定,这就让她有了些时间教导嬴政,嬴政也就开始接触了政治与用人的技巧。
赵姬与吕不韦的配合下,他二人的权势在秦国虽谈不上根深蒂固,但却可以说是呼风唤雨,于是,赵姬开始着手制定国策。
秦国此时的军力足够已经足够东出兼并天下,但是如果此时出兵,最后很有可能天下俱伤而秦国最终也不能稳固江山,所以赵姬并不急于东出,但赵姬也初步定下了攻城夺地化地的方略。
先说攻城夺地,自与匈奴战事结束,边关近十年基本上没有大的问题,那么现在就要着手中原的征伐了,秦国居崤函之地,自古地势较高,所以从秦国看六国,自有一番并吞八荒的气象。赵姬是赵国人,她的内心中知道自己的权势有很大程度都来源于赵国的支持,毕竟秦王政登基那年,赵国送了边地五城,同时互派质子,所以赵国自然不会是赵姬眼中的目标,那么临近的国家就只剩下韩、魏、楚三国,赵姬曾经游历天下,她知道秦楚边境多为不毛之地,所以即便用兵,所得收益不大,所以目下秦国攻城夺地的目标便定在了韩、魏二国之上。不过赵姬并不急,她知道如果一口吞下一国,那么其他国家必会群起而攻之,所以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至于化地,这是个难事,想以往的战争,往往都是夺地容易化地难,化地,既需要得到当地百姓的认可,又需要平衡好当地的地主与新官员的关系,虽然说可以进行强力统治,但是难保被占领土地上的民众不会反叛。一个最鲜明的例子就是乐毅伐齐,乐毅明明可以攻下齐国最后的两座城池,但是乐毅并没有这样做,反而用了化地的手段,但最终因为燕王的变易而失败,对于目下的秦国,最要紧的化地事宜主要就是对于东周的消化,好在赵姬母亲是周的公主,多少有些人脉,事情好做了不少。对于新占领的土地,赵姬更多用的是怀柔政策,保证三年之内当地法度不会改变,接着慢慢普及秦法。
赵姬是决策者,而吕不韦则是执行者,不过决策者往往深居幕后,而执行者人前显圣,不明白的百姓还都以为吕不韦是最厉害的人物,但事实上,公族元老们都一致认可赵姬。
此时的嬴政已经快要十六岁了,按照秦国自惠文王以后的规矩,嬴政当在秦国之内游历一番了。
游历之事,有经过历史见证的好处,这也是秦国代代出贤王的原因,当年秦惠文王幼年之时,正值商鞅变法,赢驷作为太子受奸人怂恿抗法,秦孝公大义灭亲,将赢驷贬为庶人,这就使得赢驷有了在秦国内考量秦制的机会,按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因被贬而深入基层。这一番经历使得赢驷深刻的明晰了秦法的好处,因为就在他的眼前,秦国人富了起来,由此,赢驷成王之后立下规矩,他以后的秦国王子在十六岁后都要在秦国游历一番,加深体会。后世的秦武王十六岁便入军营,在司马错将军的指挥下攻取蜀地,而秦昭襄王则被派去燕国作为质子,至于孝文王,年少的游历使他更亲民,而庄襄王则又被派去作为质子,到了嬴政这里,质子已经做过,那么就去秦地游历一番吧!
既然要游历,赵姬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便想着让甘罗跟随嬴政,但想到甘罗像是一个书呆子,到时遇到危险了,指不定谁保护谁,所以就想到了蒙恬。虽然说赵姬一心想要削弱蒙家的权势,但她尝试后还是放弃了,蒙家的根系太过于庞大,这就使得她无法撼动,她只能等待蒙骜死去,只有这样才能分化军权,赵姬对此常常头疼。既然无法瓦解,那么还是“合作”吧,这是元华夫人教给她的。赵姬先去拜访了蒙骜,一方面和蒙骜讨论了入秋攻魏的计划,另一面便讨论了公子政的游历打算,蒙骜自然是同意的。出了蒙府,赵姬便又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元华夫人,她突然想到元华夫人在秦国内眼线密布,让她帮忙保护下嬴政给些方便应该是手到擒来,于是便去拜访了元华阁,元华夫人此时已经下不来床,可是头脑清楚,便应了这事,之后更是交待赢念亲自去办,也当对赢念的一场考核。该拜访的人拜访完了,但天色还早,便想着去市集看看热闹,毕竟这种机会不常有。
市集之中热闹非凡,秦国地处西地,如今的咸阳又已经建设的十分豪华,各国商旅便都乐于来秦国经商,虽然秦国有着重农抑商的政策,但丝毫不会减少人们的经商热情,毕竟所谓的爵位不如富家翁更自在。然而赵姬却当此之时犯下了一个最为严重的错误,就在这一次,他遇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嫪毐。
市集热闹非凡,不仅仅是商业上的繁荣,更有奇技艺人的表演,而入了赵姬眼帘的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这个男子正用令人不齿的举动撼动车轮,在场的男人各有表情,而女人么则面露绯色,赵姬也不例外,作为一个女人,她……也是……渴望的……毕竟守寡多年……而自身又正值壮年……,赵姬在市集之事被赵姬的侍女告知了吕不韦,同为赵姬的仆人,当然会为主人更多考虑,这就使得事情走上了错误了道路,当然这是后话。
赵姬回了宫中,想起白天所见种种,未尝不失神,而这些都被侍女盈儿看在眼中,赶巧吕不韦到来,赵姬正了正神色,但也被吕不韦留意到了。吕不韦此次前来是带来了情报,赵姬刚正与蒙骜谋划攻魏,而吕不韦在魏国的眼线则发来密报,说魏国正在秘密迁移魏秦边界的百姓,吕不韦觉得事有蹊跷便前来奏报,赵姬倒是并不当一回事,因为她知道秦军战力无敌,这魏国想必是怕了,主动收缩,保存实力。吕不韦又问了秦王游历的事宜,并且建议赵姬让秦王政去蜀地走一走,因为吕不韦与巴蜀清夫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现在的蜀地已经大有改观,嬴政去看一看总有好处,赵姬对于此事便应允了。
吕不韦走时,因为注意到了赵姬的失态,便特意问了下盈儿,盈儿也将白天的事和盘托出,吕不韦打定了主意,要将白日的那个男子想个办法献于赵姬。
吕不韦现在已经近五十岁了,他是看着赵姬长大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野心,自入秦以来,吕不韦兢兢业业的听从赵姬的吩咐,从当年的与华阳太后打交道到现在的治国,无一事不用心,但随着权势的日渐扩大,他便想着得到更多的权势,赵姬现在既然有了那个心思,那不如顺了她的愿,这样吕不韦也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经营自己的势力。另一方面,公子政即将游历,这秦宫中,赵姬就会少了些事情,那么此时进献一个“可人”,赵姬势必欣喜,吕不韦想到这里自己不禁偷笑,于是吕不韦重金埋下了那个男人,并重金养他,等待着秦王政游历后进献给赵姬。
十月,蒙骜进攻了魏国,不费力气便取得了魏国边地,与其说攻打不如说是直接来拿,因为这里除了土地什么也没有了。赵姬倒是意料到了,不过害怕魏国使诡计,又临近冬天,就没有迁移居民,只派兵驻守。
冬天一过,嬴政的游历便要开始了,嬴政倒是有了一个小团队,侍从赵高,朋友蒙恬,还有一个陌生的侍卫,赢离本来也叫嚷着跟来,不过被赢腾阻止了,赢腾可不希望赢离再野下去了。
一行人被赵姬送出了王宫,走在咸阳的大街上,此时的嬴政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赵姬与吕不韦给他定了几个要走到的地点,无非是雍阳公族重地,函谷关口,长城,蜀郡,如果有机会也可以去函谷关外走走看看,只有一点不许离开秦国。嬴政思考了一下,决定把雍城刨出去,他可不想去见那群老人,到时候各种礼节烦都能烦死,索性把第一站定在了函谷关,毕竟函谷关距离咸阳并不算远,四人便如此出发了。
去年丰收时节的收成并不好,所以在路上看到的人有些饥色,正值开春,农人们都在田间忙碌,有四人骑马而来,农人们也没谁乐意多注意。嬴政四人并没有急于赶路,一天行进不过百里,这只是到函谷关四分之一的路程。晚间住进馆舍,倒也没生什么事。
从函谷关到咸阳城道路上的馆舍还是很多的,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如果仅靠步行,一日也走不了多少,现在秦国日益强大,山东六国的百姓有不少也来到秦国找机会,这就使得这条道路上来往行人很多,这馆舍的生意自然很好。
四人吃过晚饭,没什么事做,便想着坐在一起聊聊天,增进增进感情。嬴政和蒙恬许久未相见了,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赵高作为侍从,并没有说话的身份,索性就在一边听着,二少年好奇陌生武者的身份,问了姓名,武士答赵华,再问籍贯,武士答赵国人,嬴政二人觉得自讨无趣,也就不再继续问了。嬴政心里暗自思量“赵姓,果然是母后那边的人。”一晚上的话自然说不尽,但夜已深,各自便回去了。
第二日继续赶路,嬴政心里想着要加快进度,所以也就不再耽搁,四人的马匹皆为快马,半日便到了函谷,通报了城门令,便视察了函谷军队。如今的函谷关守备部队并不算多,因为秦国如今已经占领山东六国很多土地,所以这里一般不会有大的战事,现在的函谷关更多的是作为秦国富强的历史见证了,四人于次日考察了函谷的地形地势,函谷关之行也就结束了。
赵姬知道嬴政先去了函谷,心里有些不快,她心里本来想着要让嬴政先去一趟雍城的,毕竟那帮世族元老还是很“讲究”的,所以就派人传了太后令,嬴政一行人无奈,只好转而赶赴雍城。
到了雍城,赵华自言有事情做,便并没有与嬴政三人住进雍城行宫,只是相约半月后到此处的元华阁寻他,蒙恬心里倒是感觉奇怪,这赵华明明姓赵,怎么和元华阁扯上了联系,但想着是太后的人,索性也就不再多想。嬴政到了雍城,繁痈杂事有的是,拜访了这个叔伯,接下来就又点拜访另一个,好在珍宝财物赵姬都已经先行运到了雍城,不过这些礼节性的事情也让嬴政废了很大力气,每天晚上都和蒙恬累的倒头就睡。
嬴政心里本来想着这次游历会有些奇遇,比如遇到某位大师,再或者捡到一个宝物,再不济遇到一个如越女那样的美女子也好啊,可是现实却是每日累的只能倒头就睡。蒙恬倒是没啥想法,年龄都大了,所看的事情都有不同了,蒙恬知道此行他就是为了陪秦王历练,蒙骜在蒙恬出行的时候也多次嘱咐,毕竟从政治场的考量来看,这是保障蒙家继续承受恩业的大好机会。
半月时间很快过去,这一段时间嬴政都没闲到,心里只是暗自抱怨着,想着他的母后果然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可算是把公族元老人家都拜访了一遍,饱睡一夜后,立刻赶去了元华阁,找到赵华,立刻就离开了雍城。一路上,蒙恬尝试着问赵华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赵华这次倒是有了笑意,说道他这些日子泡在元华阁中与歌女艺妓鬼混,这让嬴政二人羡慕不已。
既然到了雍城这片土地,那么下一站不用思考了,必然要去长城巡视一番,自前年麃公率军与匈奴战后,长城边境未遇敌寇骚扰,如今则在大兴土木,加固长城之中。嬴政四人到了长城,深感建造长城的困难,便修书发往咸阳,请求提升些修长城苦役们的待遇。修长城其实并不像后世所认为的那般困苦,秦国的对于百姓的生活保障做的还是比较好的,如果干得好,甚至可以加爵,当然与得到军功或是种田相比更困难罢了,在长城服劳役,每名劳工都可以得到一份额外的钱,毕竟边关条件比较苦,秦法虽然严苛,但是在对于百姓民生方面,秦法还是有温度的,法律无情人有情,都是秦国人,谁也没必要为难谁。
如今的秦国边关稳定,嬴政一行人所经各地之时,也都打听了民风民情,得到的信息不过是百姓日渐富足,大家都很开心,或者就是去年收成不好,家里的粮食有些缺乏这类的信息,总体来看,秦国的民间民情是很稳定的,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不妥之处。之前在学宫之中,嬴政尤其爱读秦史,了解先辈们的奋斗历程,如今的游历让他的心中由衷的生起一股自豪感,秦国真的变强了!
边关之行结束,老秦地的游历也就进了尾声,四处走走看看,如此也已经过了三个月,如今的秦国道路通畅,百年以前需要几天才能走进的山里,如今也都有盘山道可走,只需一日便可到达,所以嬴政的游历较其先辈简单了许多。
既然剩下的时间如此漫长,那不如去蜀地看看,对于秦国公族而言,蜀地还是一个神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