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别来无恙,小弟许久未来拜访,还望兄长恕罪。”
“是蒙老弟啊,真是稀客,你这一来我还真有点不知所措呢。”
“兄长哪里话,小弟只是醉心于木工活,整日浑浑噩噩,不如王兄在此地练兵快活自在。”
“哈哈哈,老弟是在调侃我喽。”
“怎么敢。”
“你蒙武都出山了,看来世道要变喽”
“世道不会变,变得只是人罢了。”
“贤弟净说些我理解不了的话。”
蒙武与王翦二人反复的探着对方的口风,毕竟他们的目的是要在这秦国弄出一场大风波。
“兄长不为秦国的以后想想么?”蒙武问,他知道反复的用话试探没有意义,王翦是一个很务实的人,他了解什么是权谋,但是不想参与进权谋罢了,只有说权谋是为了大义,那么王翦也许就会同意。
“秦国的以后,贤弟说的有些远了。”
“哥哥,不妨跟你实说,如果放任王室再内斗下去,那么秦国积淀的百年国力就会毁于一旦了,到那时,国不国已,家不家矣!”
“你说的太严重了。”王翦的眉头不自觉的紧锁了起来。王翦知道秦国国内的内斗,但是他不想参与,因为只有不参与才能保存家族,其实这个方法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虽然有着硬壳,但是如果真有人想动他,也就是一刀的事。
“哥哥你仔细地想想,历史上有多少个强国大国都毁于了公子们争权夺位,把话跟你说开了,成蟜若是真的取代了嬴政,以华阳太后的性格,她肯定会先清理军队中的老人,然后换上芈姓族人。”
“这与我何干,我什么也没干。”
“你什么也没干,但也就因为你什么都不干,她才会清理你。”
“这是什么道理?”王翦心里也是明白的,不过他不想直言,家族规矩他不想打破。
“哥哥你是有大志向的人,还记得当年大家坐在一起畅谈之时,你说你要做秦国的上将军么,如今你怎么能甘心在这蓝天大营中只担任一个教练将军。”
王翦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让王贲娶了公室的郡主,你这是为着儿子未来能够自保,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真想自保,只有自己手里有权力才行。”
王翦冷笑了两声,“自古能臣没有好下场,我不想功成名就后再进囹圄。我在这校场好歹最后能留一个全尸,虽然说名位不高,但是生活也自在。军国大权我不想干预,我也没能力干预,青年时代的梦想只能是梦想。”
蒙武自知继续说下去已经没了意义,毕竟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什么经验,索性就告辞了。蒙武现在也算是知道王翦的想法了,王翦只是比较悲观,因为他看不到如何能打败华阳太后。蒙武接着要拜访另一个人——嬴腾。蒙武知道只要能说动他们俩其中一个,那么之后的事一定会好办很多。
蒙武拜别了王翦就去到了嬴腾府邸。
“弟弟拜见赢将军。”
“蒙老弟啊,你还说啥拜见不拜见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快请坐。”当初嬴离没有嫁给蒙恬,嬴腾总是感觉很遗憾。
“哥哥,今天来这里我也不和你言虚了,我有要事和你商议!”以蒙家与赢腾家的关系,蒙武知道没必要藏着掖着。
“你是想说要帮助嬴政的事吧!”
“哥哥,你怎么会知道。”
“之前李信那小子找过我,你现在又来,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既然这样,哥哥你就给我个话吧。”
“我支持你们,但是我支持你们还不够啊。”对于蒙家,嬴腾也不思虑太多,两家的关系早已经不用言语。
“哥哥说的可是还要说动其他军中家族?”
“是这么个事。”
“弟弟我刚刚在王翦那里碰了壁。”
“王翦他为人谨慎,如果你没有联系好其他人,我想他是不会给你认可的答复的。”
“是弟弟鲁莽了。”蒙武说道。
“没事,我与你一道,去游说军中这帮家伙们。”
“那公族这边怎么办?你可是代表着他们啊。”
“那帮老顽固们不想惹事,但又不想让华阳做大,等于是把问题踢给了我,那么我的主意就很明确了,我肯定不会站在华阳那边,那么我就点选嬴政喽,家里孩子也都喜欢嬴政那小子,我自然也就没话说了。”
“那有哥哥相助就太好了!”
说完,两人就一同开始游说军中将军去了。
华阳当然知道蒙武做的这些小动作,不过她不想管,现在能够进行博弈的就是兵力角逐。如今蓝天大营只有十万守军,而成蟜手中可有着四十万大军,如果蒙武他们贸然行动那就是以卵击石。
蒙武、嬴腾二人游说了多家,得到了多位将军的认可,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说动王翦,这些将军家都知道秦军当中最有战力的就是王翦,如果王翦不动那么再怎么样都无济于事,于是二人还是来了王翦这里。
“蒙武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我的意思了么。”看到蒙武又来了,王翦也是头疼,他知道华阳太后在盯着众人,现在与蒙武接触被华阳知道了以后没个好。
“不光是我来了,嬴腾将军也来了!”
“嬴腾大哥?”王翦有些吃惊,他知道蒙家与赢腾家关系好,但没想到这“造反”的事,嬴腾居然也会跟着,而且公族元老们的态度明明是什么都不想做。
“没错是我,没想到我会来?”
“嬴腾大哥来了,我这里自然欢迎,不过你们要是还为了那件事,那就恕我只能送客了。”
“我们还就是为了那件事,听我们说几句的时间你总有吧,既然来了,现在走不走对你的影响都一样。”嬴腾说道。
“哥哥请说。”王翦自知自己请不走这个家伙。
“弟弟谨慎是好事,但若是谨慎误国,那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嬴腾以一种大哥的口气说话,当年他们的“辈分”也确实是这么排的。
“哥哥慎言!”
“我且和你说,如今蒙家、嬴姓公族其实都是想要扳倒华阳太后的,那么你觉得你此时若还不表态,你之后的结果会是如何,我觉得你练在这里练兵的机会估计都没了。”
王翦无话。嬴腾见状便接着说。
“嬴政是个好孩子,刻苦勤奋,咱们都是看他长大的,成蟜呢,心思则略深沉,这样一对比,你觉得未来谁是秦王好些。”
见王翦不语,嬴腾知道他在重新考虑。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候说话不好使不过在于他的分量还不够,如今蒙家与公族都来了人,王翦不得不多考虑。虽然说嬴腾不能代表全部公族,但是公族的军队都在他手上,有这股力量在,嬴腾说话就是有分量的。
“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要你帮助带兵什么的,我们只想要你的一个认可。”
“王翦大哥你自己思考一下,你这几次权力斗争都为了自保什么也没做,不管我们这次斗争胜还是负,你的位置都是保不住的。”蒙武补了一句。
“按你们的意思,我只有加入你们才有好处了,如果不加入,无论胜败,我都没好果子吃,是这个道理么?”
“对,而且我弟弟的闺女已经许配给了你儿子,到时候连坐你家都点遭殃,所以你就算什么也不做,你也会遭难。”嬴腾此时脸上倒是一脸得意,因为当王翦这么说的时候,就证明他的心里有了动摇。
王翦叹了口气,的确连坐之罪到时候是他承受不了的,嬴腾一旦反抗失败,那么这一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现在的情况他只能答应了。
看到王翦叹气,嬴腾知道他已经同意了,毕竟这种事情即便你再坚持,一旦连坐大家都跑不掉。
“这叫什么事啊,这叫哗变!”王翦说道。
“如果为嬴政保住了王权,那我们就是功臣!”蒙武说道。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那我们要怎么做?”王翦问。
“成蟜此去必反,我们就等他反了之后然后带兵平反就可以了,以我们众位军中大将的声名,那些在外的秦军也不会轻易的听从樊於期他们的号令。”嬴腾说。
“我觉得不妥,对那些秦兵来说,我们也是他们向上走的垫脚石,以十万对四十万,我们没有胜算。”王翦考虑了一下说道。
“那哥哥说该如何?打肯定要打,你就说怎么办就好,大家一起使劲什么问题都能解决。”蒙武知道他们这一辈的将军里,王翦是最足智多谋的一个。
王翦思考了一下说,“我们需要敏代公主的力量,用赵军牵制前线部队,接着再突击成蟜的部队,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好,那我们即刻就去找嬴政那小子去!”嬴腾知道有了办法就很性急。
“哥哥且慢,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去解决,咱们现在不宜动,让蒙恬把咱们的意思传达到就好,这样可以避免华阳太后察觉而提前下手。”
“好,就依哥哥所说的。”
三人相互约定,待时而动,如今三股强大的势力已经结成同盟,现在要等待的就是成蟜的反叛了。蒙恬接到了父亲给的指示就去了嬴政处,敏代听言,立刻就修书一封发往了赵国。华阳太后看到了这些军队将领们的举动,她自然也不会闲着,也去了各家走了一圈,但是各家的态度暧昧,一时之间华阳太后也没了主意,所有的赌注都在成蟜这支军队之上。
赵王接到了敏代的书信,知道只要拖住秦军就能保护住女儿的安全,同时嬴政若能成为真正的秦王,有敏代在,他也不会对赵国有什么异常举动,所以帮助嬴政就是帮赵国,赵王便向边境增派了更多的部队。
王翦的内心一直很纠结,他并不想参与进王室斗争之中,王家自家族建立时起就没有参与过秦国各派之间的斗争,而今天到了他这里,被逼无奈也要参与进来了,他感觉自己愧对列祖列宗,一旦失败,那么王家积奠了多年的家业就全都没了,子孙后代也都要被打上叛臣的印记。王翦其实也可以选择华阳太后,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华阳太后的胜率更大,但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兄弟情谊更重要。此时的王翦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王家祖训中也说了么,谨遵王命,虽然现在嬴政还没有掌握大权,但他是秦王啊!
现在的嬴政心里倒是没那么发慌了,蒙恬告诉他,现在这些军中将领都支持他,嬴姓公族支持他,此时若论政治力量,毫无疑问嬴政手上握有的更大,嬴政差的只是军事力量罢了。不过嬴政现在倒不担心军事,因为这些将军肯定会想办法帮他解决,秦国现在的智囊都站在他这边,他占卜了一下,卜象为大吉。但是新的问题出现了,此次斗争,嬴政自始至终都没有出什么力,其他人帮助他无非是因为他有着秦王的身份,那么这次斗争结束,他能获得权力么?他能是一个真正的秦王么?自他回到秦国,这秦国真正的掌权人已经易手多次,而现在他的确有机会摸到那个位置了,但是却是众人托举着他摸到的,一旦这些人之后不再支持他,那么他也就完蛋了。嬴政感觉自己不过是从被另一个人掌握着到被一群人掌握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为秦王?
毫无疑问,嬴政已经身陷入权力场了,在他面前的路是一条曲折的路,他不得不去一步步的走,有人会在某一个节点推着他,也有人会给他设置路障,一路上荆棘丛生,陷阱重重,稍有不慎就必然粉身碎骨,但他仍要走下去,这是他这一生的使命。他想要挣脱,他想要摆脱,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跟随着时间做自己此时正确的事情。他跳不出逃不出,如果说童年的噩梦是生存的危机,那么现在的噩梦就是对自己人生定局的彷徨。
人常慕公卿,哪知公卿苦,既入名利场,身行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