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咸阳城中现在是真的热闹,官府也允许民众们庆贺,在这期间有些人有些因为疏忽而违反了秦法,官府也并没有深究这些人的错误,赵姬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事先早已告知官府放松一些。
大婚的日子一点点的近了,嬴政此时很紧张,因为这次婚姻可不像上次那般随意,与清儿成婚时一切从简,而此时则是全国的狂欢,这个做君王的,此时正在为那繁琐的仪礼发愁,礼官在不停的纠正着嬴政这样那样,弄得嬴政心里很烦,但又必须要克制住。
蒙恬在家中无事,便进了宫来,看嬴政敏代排练,一面呢是来看嬴政的乐子,另一面呢则是最近感觉没脸去元华阁玩闹。可是啊,冤家总会碰面,嬴念这时就捧着一团红衣走了过来。蒙恬知道在这宫里还是要正经些,不过他已经打定计划一会一定要捉住嬴念好好的说道说道。嬴念此时拿的就是敏代大婚当日要穿的衣服,这衣服改了又改,终于算是完成了。敏代注意到了一旁的蒙恬,看到蒙恬一直在像盯犯人一样瞅着这里,敏代一下子就笑了。
“你把他怎么了,你看看他那样。”敏代瞟了一眼蒙恬小声对嬴念说。
“啊……啊,小事,就是前两天捉弄了他一回,他现在记着仇呢。”
“噗,这秦国的天才少年还能被捉弄啊。”
“当然,你看他一本正经的,其实啊,脑子憨傻着呢。”
两个人一起笑着,说话间便一起坐下了。这让蒙恬很是无语,这嬴念怎么一下子很敏代这么亲近,她一定是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害怕了,想让敏代帮她打掩护。
“嘿,憨货,你在这里瞅什么呢。”一个爽朗的女声传了过来。
蒙恬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当然是那个冤家嬴离了,蒙恬撒丫子就跑,嬴离自然会追,边追边喊,“你跑什么?”不过追也追不上,便来拜见了敏代。嬴离是来看新娘子的,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女总会对这种事情好奇。敏代也听过嬴离的名字,便拉着一起吃点心,然后三人一起拿蒙恬打趣。不过这次,嬴离倒是感觉着有些奇怪,以往只被自己期负的人,如今又被别人期负了,虽然感到很快乐但是有哪里好像不对劲。三人聊了好久,敏代又要去排练了,便不舍得送嬴离与嬴念离开。
自打去年嬴政、蒙恬去游历,嬴离可是被赢腾好一顿管教,嬴离已经到了及笄之年,但赢腾对她的要求也越来越多,虽说大家都认为她以后会嫁给蒙恬,那些女德女子该学的章程什么的会不会不重要,因为蒙家不看重那个,不过赢腾还是让嬴离在家中一直学习。去年这一年这些个调皮捣蛋的人都有了正事做,一时间咸阳城了清净了不少。正赶着嬴政大婚,赢腾也就让嬴离放松放松。
秦王的大婚如约举行了,这咸阳城陷入了一种狂欢,在这个夜晚,酒禁宵禁都被取消了,这是赵姬的命令,她想着靠这一次,让秦地百姓跟着一起乐呵乐呵,这样说不定能扭转一下秦国近年来的衰气。各地官府照例也下放了许多事物,一时之间整个秦国都热活了起来,很多人都想着今年春耕一定要加把劲,而边关将士们都想着秦王既然大婚,那么不久即将亲政,建功立业的时候就要到了。
一番礼仪酒宴铺排,转眼间也就到了晚上,宫城之中的宴饮还在继续,不过现在却是太后赵姬的主场了,婚礼的两个主人公此时被安排去了就寝之处。
嬴政缓缓的摘下了敏代冠佩,这时敏代说了话。
“我们既然已经大婚,我希望以后你能许我自由。”
嬴政皱了皱眉,心里想着为什么每个女人都喜欢提要求呢?
“自由,什么是自由,你想要什么样的自由。”
“我自幼喜欢骑马打猎,在赵国的时候宫中也从来没有拘束过我,来了秦国,我害怕以后要一直在这宫墙之中呆一辈子。”
“这个啊,很简单啊,你要自由你就有自由,母亲喜欢你,自然不会为难你的,进出宫应该可以随意。”
“那你的想法呢?”敏代还是很在乎秦王的想法的,毕竟作为一个妻子要尊重自己夫君的意见,虽然说秦国并没有那些三纲五常的条条框框,但遵守某些约定俗成的东西是贵族内部不成文的规矩。
“我知道你是一只不能被圈养的鹰,从你那日银甲白马咸阳行的事情就知道,所以我不想你拘束在这宫城之中,想打猎你就去,想约会朋友你就去,我前日看你和嬴念聊天,我跟你讲,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的,还有嬴离。”
敏代笑了笑。“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嬴政不经思考就说了出来。
“不过你不会是唯一。”嬴政又继续说道,敏代自然不会阻止这件事,不过这大婚之时这么说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清儿?”敏代问。
嬴政没想到敏代知道清儿,脑子里过了一下,想到应该是太后告诉她的。
“嗯。”
“你们发展到如何地步了?”
这一句问住了嬴政,他不想欺骗敏代,但也害怕敏代将此事告知太后,毕竟清儿代表着一方势力。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太后的。”敏代看着嬴政的样子自然心里有了答案。
“我会让你忘了她。”说完敏代就跨坐到了嬴政身上……
秦王又一次大婚了,蒙恬心里真心的为他的朋友欢喜,可是好景不长,秦王大婚次日,母亲就一脸坏笑的来问蒙恬什么时候成婚,有没有钟意的人,一直在蒙恬的耳边念叨,这弄得蒙恬家里似乎没法呆了,单身有罪呵,无法,只能出去了。想想却没什么好去处,只能去元华阁了,这任嚣、尉陀二兄弟来了咸阳城虽说名义说住进了蒙府,但是这两人不是那种能闲着的人,住进了元华阁便没有回蒙府,蒙骜自然是知道的,但也懒得管这两个臭小子,毕竟这个年纪随他们吧。
到了元华阁门前,蒙恬犹疑了,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结果正好被嬴念看到了,嬴念拿着一盘糕点跑了出来。
“喏,别生气了,开个玩笑么,咱俩这回算是扯平了。”
“不好。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蒙恬气呼呼的说。
“那要不我给你找两个姑娘好好陪陪你。”嬴念一脸戏谑道。
“嘁,谁稀罕。”
“那你等下奥。”说完嬴念回了屋子,片刻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方竹简。“这个给你,韩非的《孤愤》。”
“韩非的书?”
“当然,我可是花了重金从韩使那里买过来的。”嬴念说道,实际上是韩使自己在元华阁花光了全部盘缠拿这个抵账,恰巧被嬴念看到了。
蒙恬拿到卷集如饥似渴的读了起来。“这回开心了吧。”
“别说话,我今日要好好研读这篇《孤愤》。”
嬴念无语,给他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想着让他自己读书去吧。
这时,蒙恬突然说了一句话“吕相将乱国。”
嬴念听到了赶紧让蒙恬闭嘴,又环顾了四周,告诫蒙恬小心说话。这《孤愤》篇嬴念也是看过的,他自然知道蒙恬为什么会这么说,《孤愤》这一篇讲述了君主与当朝权臣之间的关系,尤其说了权臣当道的表现,不论是智术之士还是能法之士,现在的吕不韦都符合,而且吕不韦在寻常人眼中确有滔天权势。蒙恬现在心里想着的有两点,一是要不要将此书交给秦王,二是在想太后难道不知道吕相的作为么?
嬴念看到了蒙恬的犹疑模样,知道蒙恬在想什么,这些问题她也想过,她把这竹简交给蒙恬实际上也是将一个烫手的山芋给了蒙恬。
这时外面来了一个人传了一句话给嬴念,嬴念听完很震惊,便回啦打算告诉蒙恬这个消息。
“这方《孤愤》书简还不能给秦王看,若是王上看了,这朝局定会动荡。”蒙恬对嬴念说。
“嗯嗯,你说了算,现在另有一件大事关于你的。”
“嗯?”
“嬴离……要……嫁去楚国。”嬴念说时也是很慌张,她知道嬴腾之前在公族集会中,已经有言说要将嬴离嫁入蒙家了。
“嬴离要去楚国?此言属实吗?”蒙恬自然是不相信的,怎么能这么突然呢。
“我也有点不相信,嬴离不是刚到及笄之年么。赢腾老将军那么喜爱嬴离,怎么可能这么快要把他嫁出去,嫁给你还好,怎么偏偏是楚国。”
“我要赶紧回家去。”说完就把竹简放下抬腿便走。
“哎……哎,这封竹简你拿走。”
“奥,好吧。”蒙恬知道嬴念的意思,不过现在他不及思考这个。
蒙恬对嬴离的感情其实没有多少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一种哥哥对于妹妹的那种情感,嬴离爱捉弄蒙恬,蒙恬喜爱这个妹妹,也就任由她捉弄了。对于蒙恬来说,父辈们昔日酒席上说将嬴离嫁给蒙恬,无论是嫁不嫁,对蒙恬来说都一样,嬴离若嫁给蒙恬,两家关系更亲切,不嫁呢,两家关系两人关系也不会因此疏远。但此番突然说要将嬴离嫁去楚国,蒙恬还是接受不了的,这件事实在是太突然了。
回到了家,母亲此刻端坐在屋内,估计也是得到了消息,在等着蒙恬。
“你都知道了?”蒙恬的母亲问。
“当然,这消息真的是真实的吗?”
“嗯,这个么,赢腾将军刚刚已经来过,他刚与你的父亲说完这件事。”
“这是为什么?”
“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知道。”蒙恬的母亲心里清楚这是赵姬的作为,再想一下楚使是芈增,自然心里和明镜一样。“这件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你……哎,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完母亲便回了里屋。
蒙恬知道母亲已经对此事无奈了,蒙恬之母姜思是清夫人之女,又在蒙家与元华阁的监管下长大,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母亲都无可奈何,那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蒙恬回到了屋子里,又打开了那方竹简,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家也是权势大臣家庭,赵姬在忌惮蒙家这股势力,所以这事情无解,是一个死局。
芈增的谋算很是厉害,用阳谋让赢腾不得不将女儿嫁入楚国。先打通和赵姬还有华阳太皇太后的关系,这样这二人势必支持与楚国联姻,那么就必然会选择一个公族子女。适龄的女子有很多,但为什么偏偏选择赢腾,一是芈增事先与嬴姓公族中人通了话,说自己的儿子看上了赢腾的女儿,另外呢也趁着秦王大婚,花重金在民间放话,说赢腾将会将女儿嫁入楚国。这公族众人多数也都忌惮着赢腾家的权势,他们心里也不想赢腾与蒙家联姻,所以都一致的拥护了赵姬要嬴离嫁入楚国的决定。
另外,去年冬月,齐、楚、魏、卫四国的商人与秦国进行着商战,双方各有胜负,芈增答应如果嬴离嫁入楚国,那么商战之中楚国便会站在秦国这边,这将决定这场商战的走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芈增与赵姬、华阳太皇太后都有关系,本来这二人是不和的,但在这件事上经过芈增的一番运作,变得出奇的一致,所以这事情很快就得到了同意。
对于赢腾家来说,这是个死局,所有的人都想让嬴离嫁去楚国,即便赢腾想留下嬴离,现在也是留不住了,赢腾自去了蒙家与蒙武说明情况后,回来就一直把自己观在书房里,儿子嬴略也在家,看到这情景未免伤心。而嬴离呢,此刻也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一直在家里哭,嬴略现在既要看着父亲又要看着妹妹,生怕二人就这样寻了短见。嬴离已经在家中闹了好几次自杀了,但这个当哥哥的确实窝囊,什么也做不了,到伤心处时,只能和妹妹一起哭。
赵姬并不担心赢腾反叛,因为赢腾所率领的军队都是嬴姓子弟,这些人的家中盘根错节,他们都巴不得嬴离嫁去楚国呢。所以,赢腾现在可以说是孤家寡人,只能吃这个闷亏。赵姬也不怕赢腾记恨自己,因为为了保护自己的权位她不得不如此,赵姬还派吕不韦弄来大量的珍宝,赏赐给公族众人以作为给他们的奖励,公族众人什么也没做就得到了双份的礼物,自然都欢喜的很。
芈增怕事情久拖有变,急着让嬴离嫁入楚国,赵姬呢,自然也是希望嬴离赶紧嫁去楚国,索性秦王刚刚完婚,就立刻着人准备公主出嫁的一系列事务。大概只需要半月,这嬴离就要离开这秦国了。
嬴离心中是十分喜欢蒙恬的,她自小就认为着自己会嫁入蒙家,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上过吊,割过腕,然而都让嬴略发现了并救了下来,嬴略也是心疼妹妹,他不想让妹妹死,也不想让妹妹去楚国,不过这些不是他能做主的,看现在的架式,如果嬴离不嫁入楚国,那么各方势力施压,估计会直接通过此事消灭掉赢腾一家。所以嬴略知道,现在要忍辱负重,只能劝嬴离想开些。
嬴离有一个侍卫,名字叫李信,看到嬴离这样,提起刀便要去砍芈增,不过最终被嬴离劝下了。嬴离哭了几日便也冷静了下来,也许是泪水流干了吧……嬴离将自己关住又呆了两天,便叫来了李信,打算最后再“胡闹”一次。
当晚李信带着嬴离偷偷的来找蒙恬。
“蒙恬哥哥,嬴离来最后看你一眼了。”由于夜深,李信带着嬴离翻墙进了蒙府,蒙家人其实发现了他们,但是并没有管,姜思算到了嬴离肯定会来,这些都是孩子们的事,她相信蒙恬也会处理好,只是苦了嬴离这孩子了,还有这遗憾的“青梅竹马”。
蒙恬听到嬴离的声音,便开了门,嬴离吩咐李信在门口等候,自己进了屋,进了屋子,就抱住了蒙恬。
“蒙恬哥哥,我不想去楚国,我只想……做你的妻子。”嬴离这几日都没有哭,看到蒙恬瞬间就绷不住了,所有的情感在这一瞬间发泄了出来。
蒙恬无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嬴离,只是抱住嬴离,摸着她的头,此时说什么又能有用呢。
“蒙恬哥哥,今晚我想成为你的人,我不想嫁给楚国的那个陌生人,但我知道我逃不掉了,我只求今夜你能好好陪我这一个晚上。”
蒙恬想尝试着拒绝,但刚一张嘴,嬴离的嘴唇就贴了上来,一番亲吻后,嬴离说:“今夜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只顺我的心意就好。”嬴离又将嘴唇贴了上来……
几分温存过后,嬴离对蒙恬说:“我将要走了,以后没有人像我这般欺负你了,估计以后你就要成为一个呆瓜了,元华阁的嬴念姐姐人很不错,若有机会,我希望你们俩可以成为一对眷属。”
蒙恬没想到嬴离会这么说,又是刚要解释,嬴离的一根手指就按到了蒙恬的嘴上。
“我说了你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要说,本大小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蒙恬点了点头。
“李信是一个不错的人,我想把他留在秦国,以后做你的副将,不知可好。”
蒙恬心里希望嬴离带着李信走,这样未来还有照应,不过看着嬴离的表情他说不出话了。月光下,嬴离的眼神中有着爱意,但也掺杂着几分诀别,几分无奈,几分伤感。
“我答应你,你可以把李信留下,我定会将他推荐给秦王,以后不做我的副将,做秦国的将军。”蒙恬总算是说了一句话。
嬴离笑了笑,“李信这个人啊,做不得将军,他的性子太烈了,若是做了将军,秦军估计要倒大霉了。”说完,嬴离又将嘴唇贴上了蒙恬。嬴离现在所想的事只有把李信留在秦国,另外想的无非是珍惜这与蒙恬最后的温存时间。
远处的打更人巡夜又敲了锣,已经到了寅时,嬴离知道自己该走了,整理好了衣服,便要离开,蒙恬从背后抱住了嬴离,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声“保重。”
嬴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蒙恬的屋子,李信还在屋外等候,二人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这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