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杨维平所说,他只不过是有几次课后给艾子解答过数学科的考试难题,和她并不能算相熟。因为在所有的科目中,数学是艾子的弱项,有段时间她比较迫切地想提高这科的成绩,就在办公室里出现得较为频繁。
对于艾子的求知欲,杨维平是惊讶的。并不是说他没有遇到过好学的学生,而是艾子那种对于知识的热忱以及较劲的感觉,让他看到了曾经那个女孩的身影。
“杨老师,这道题我明白了。但是我觉得这不是最优解法。”艾子总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这就是这道难题的规范解题步骤。你按照这个思路,升学考试里面很难出错。”杨维平耐心地说。
艾子瘪了瘪嘴,“杨老师,考试的时间争分夺秒。这道题这么复杂,如果能够用更快速简单的方法算出来,会对整场考试更有利。”
杨维平无奈道,“是有另外两种算法,但是你们这个年纪还没有学到那两条公式。那些是高中一年级的内容。”
艾子不断地央求道,“那你就告诉我,我现在就学。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了,你也知道我就是算数算得慢。”
杨维平拗不过她,一边在草稿纸上写起了那两条高年级才会学习的数学公式,一边说,“你最好能用普通解法就用普通解法,以防万一遇到很严格的审卷老师,他不接受低年级用高年级的解法,扣你分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杨老师你快说吧。”艾子把身子趴在他的书桌上,不耐烦地催促着他。
杨维平知道学生们都比较怕他,因为他不像刘青青那样会给学生们介绍很多国外时尚之都的风土人情,也不像柳余那样,长得楚楚动人,让学生喜欢亲近。所以遇到艾子这样一个刨根问底的学生,让他想起了木沐。那个曾经在书店二楼,抓着他的衣角,不肯让他回家,央求着帮忙解题的女孩,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在多年后,面对艾子那炯炯有神,渴望学习知识的眼睛,他尽量知无不言,把能帮助到对方的部分都倾情相告。因此,当秦戍问他推荐谁作为报送生时,他也极自然地想到了艾子。
“那段时间,你就没发现艾子和秦戍之间有点不寻常?”木沐问。
杨维平习惯性地用手指摸着书沿,仔细地回想起来,“要说有不寻常,是有那么一次。”
“哪一次?”
杨维平说大概是在三月底的时候,那天是晚上9点。他因为不需要值班自习,整晚都在家里看电影,直到觉得饿了才想着下楼买碗混沌填饱。
但是当他出门下到公寓楼下,发现下起了大雨。那雨势骇人,他又懒得上楼拿雨伞,即使打了伞估计身上也会被淋得湿透,还不如在楼梯间站着等一等,看雨势小了再跑出去。反正馄饨店就在街对面。
也许是雨声太大的缘故,有人从楼上跑了下来他都没听见。他穿着人字拖斜靠在角落,余光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深黄色的尼龙外套,眼眶通红,头发也是十分凌乱。
这不是艾子吗?
他走了过去,拍了拍艾子的肩膀。对方被吓了一跳,显然是没想到在这会遇到他。
“杨......杨老师,你怎么在这里?”艾子哽咽道,她边说边揉着眼睛,眼眶变得更红了。
“你别揉了,一会得红眼病就不好了。我住在里啊,你倒是在这里干什么?”杨维平把艾子的手从她眼睛上轻轻拿开,弯下身子问道。
“我......”艾子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回答,“我在这是......”
“她是来找我问习题的。”头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原来是秦戍。
秦戍穿了个优衣库的经典款卫衣,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慢悠悠地走到艾子的身边,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目光森森地看着杨维平,“她有好多古文的知识点不会,今天过来找我统一给她解答一下。”
杨维平本来不想多问,但看见艾子低着头,眼里写满了委屈,不禁询问,“你怎么哭了?”
艾子抬起头,她嚅动着双唇,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秦戍说,“小孩子嘛,上次月考考差了,心里有压力。”
秦戍说完,艾子又把头低了下去。
瓢泼的大雨很快就停了下来,就像是谁的不满在一瞬间的宣泄。秦戍看雨点小了,他撑开了伞遮住他和艾子,对杨维平说,“杨老师,我先送她回家了。今天天气不好,如果感冒了影响考试就不好了。”
杨维平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他“嗯”了一声。目送着那二人消失在黑色的雨夜里。
木沐此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垂下眼睑,沉吟道,“除了那次,还发现什么吗?”
杨维平摇头,“没有了。我平时基本三点一线,家-书店-学校。校内朋友也不多。如果当时我拦下他们,多问一下艾子,估计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你不要这样想。谁也拦不住一个想自杀的人。我们能做的只是找到她这样做的原因。如果你提早发现了,也只能是安抚,并不能把这个绝决的念头从她的心底消除。”
“我能多问一句吗?”杨维平说。
“问。”
“秦戍是不是有‘同伙’?我觉得他作为一个老师,不可能自己去学生群体里面传那种谣言。”
木沐没有马上回答,她思考了一下,说,“你去了解一下秦戍最后提交的保送生名单是谁就知道了。”
杨维平了然,“哦,我明白了。那改天再聊吧,快到中午了,我还要回家做饭。”说着,他摆了摆手,拿起书,向前台走去。
木沐无奈摇头,这家伙真是一点都没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