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5660500000009

第9章

伊斯特流过两次产,没人知道为什么。

他们非常想要小孩。伊斯特说,在她刚认识洛夫的时候,他的衣柜里藏着一辆三轮车。他在一个集装箱里看到它之后就搬回来,一直藏在那里,奇怪极了。而她自己的衣柜里藏着一只木马,故事一模一样。木马跟着她搬过八次家。

“大家就是通过这种事来判断彼此合不合适的。”伊斯特说。

她不难怀孕。她的孕期反应很严重。从第一天开始,每天早晨想吐,不停地吃橙子和猪肝。躺着的时候两条腿要翘起来,不上班的时候要睡三个小时的午觉。

两次都是第八周的时候流的产。

“我保不住,”她说完立刻更正了自己:

“或者说是之前保不住。”

她穿着工作服,站在餐桌旁,一只手放在桌边,另一只手里拿着根烟。

“但是我们还在尝试。下次肯定行。”她说。

下次就是第二天。

伊斯特比往常迟了半小时来喝咖啡。苏珊娜看她没来,还以为她生了病。但是她突然出现在门口,面色苍白,但带着一个大大的微笑。她换了发型,把身子探进来。

“我怀孕了。”她低声说。

开始的时候苏珊娜以为这是个笑话,因为伊斯特站在那里做鬼脸。但她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轻声慢步地走过来,坐下。她把手放到大腿上,直了直背。

“我昨天晚上发现的,”她说。“因为我们昨天聊起这件事,我就赶在关门之前买了试纸,结果是阳性的。洛夫还不知道呢。”

“为什么不告诉他?”苏珊娜问。

伊斯特摇了摇头。

“这次不了,”她说,“对他来说太难了。”

“那你什么时候说?”

“至少等到十二周之后。”

“你没办法隐藏那么久。”

“当然能。”

“这样做对吗?”

“对呀,这是为了他着想。”

四天之后,伊斯特就跟洛夫坦白了。

“我当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她说。

“因为我想着,要是出事了怎么办。那样的话,他一点都不知道岂不是太蠢了。”

她脱掉了白色的木鞋,在厨房里光着脚。苏珊娜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喝牛奶。外面下过一点雪,但是现在基本上都化了。温度稍微过了零度。那是去年十月底。

“他能看到我每天下班之后躺在那里睡觉。”伊斯特说。

“我觉得你说了是件好事。”苏珊娜说。“他高兴吗?”

“可不!”

伊斯特坐在苏珊娜的对面。那双白色的木鞋放在地板中央,跟有点歪。

“他很担心。他希望我能请病假。”

“为什么?”

“他觉得我最好一直躺着。”

“哦?”

“但并不是这样。我上次跟医生聊过了,上班一点影响都没有。”

伊斯特掏口袋找出一支香烟,点上。

“我等到十二周的时候就不抽了,”她说,“现在我可没那个力气戒烟。”

“我能理解。你要咖啡吗?”

“不了,妈的。”

伊斯特到了第十个星期的时候就把烟戒了,洛夫也有时会出现在清洁部。他站在那里,同伊斯特在漂洗室门口的清洁车前低语。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等待一个孩子的降临。表面上看苏珊娜也不知道。她来漂洗室拿清洁剂,朝他们点了点头。

“今儿早呀。”她用方言打了个招呼,尽管她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早呀。”伊斯特说。

洛夫什么都没说。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苏珊娜拿了一袋清洁剂,一路读着说明回到了厨房。

伊斯特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往厨房桌子的瓷砖上喷清洁剂。

“现在他们越来越严了。”伊斯特说着坐了下来。

“什么严?”

“要是我们有时间,就要去洗地下室的床。”

“噢,不是吧!”苏珊娜说。

“噢,是的,”伊斯特说,“洛夫已经听说了。”

她在窗边找到一个皮筋。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把皮筋扯开弹着,然后把这个小玩意儿放到耳旁听。

“能发出声音。”她说。

然后她把皮筋扔到桌上。

“我中午必须得吃点面包,”她说,“中午饭是水煮鳕鱼,真恶心。”

“面包你直接拿吧。”苏珊娜说。

她把每一块瓷砖都擦干净。抹布没有沾上颜色。

“洛夫在家忙活起来了,”伊斯特说,“他在修一个旧梳妆台。我们要用它来放孩子的衣服。有一米半高。”

“嚯!”

“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就用它来放毛巾。或者放到客厅里。他干这种活特在行。”

“真好。”

“男人能干这个真不错。”

“是啊。”苏珊娜说。

洛夫长什么样很难说清楚,不看着他就很难描述。有一天玛格丽特把头探进厨房里来。

“你那个打扫卫生的朋友。”她说。

“普通朋友。”苏珊娜说完就后悔自己选了这么一个词。

“她男人在主厨那里上班啊?”

“对。”

“他长什么样?”

苏珊娜想了一会儿。

“这个很难说。”她说。

“个子小吗?”玛格丽特问。但是接着身后就来了一个医生,她得同他讲几句话。

伊斯特怀胎十三周的时候,告诉了部里,暂定了产假的日子。她天天兜里揣着日历,精神很好。

“我感觉不错。”她说。

“你看起来也挺好。”苏珊娜说。

现在为止还看不出来伊斯特怀了孕,肚子还没有显,像往常一样平。但是她开始用一只手推清洁车,另一只手撑着腰。她换了新的凉鞋,把紧身裤也脱了。

“我现在就是个移动散热器。”伊斯特说。

去年十二月,他们坐在厨房里吃蛋糕和香草饼干。苏珊娜用塑料盒子装着带过来,是基姆烤的。还有五天就是圣诞节了,苏珊娜的假期从那天下午开始。伊斯特整个圣诞节都要工作,反而是在一月的头两个星期休息。

“谁烤的?真不错。”伊斯特说着拍了拍肚子。

她从饼干中间的孔看出去。

“我们一起烤的。”苏珊娜说。

伊斯特点了点头。

“那我拿两块走啦。”她说。

她把头倚在后面,放声笑起来。她的肩膀在抖,擦了擦眼睛。

“妈的,人来疯了。”她说着一口咬掉半个蛋糕。

圣诞节的第二天伊斯特流产了。

是彼得森在假期结束之后告诉苏珊娜的。彼得森到厨房里来看菜单。她看字的时候眼镜都要远远地架在鼻子上。

“烤猪肉和杏仁布丁[1],”她说,“真可怕。”

“为什么?”苏珊娜问。

彼得森从眼镜上面看向她。

“没见过谁能连吃下那么多天的杏仁布丁。”

“哦,对。”

苏珊娜正要拧开水龙头冲洗咖啡机,那些黑色的地方很难洗掉。

“明天是果子汤和香肠,一天比一天糟。你可以把它放到醋里泡软。”

彼得森指了几次咖啡机,但还是盯着菜单。

“你朋友真可怜。”她说。

“伊斯特?”苏珊娜说。

“她圣诞的时候流产了。”

“啊?”

彼得森推正了眼镜,转过身来。

“对,圣诞节的第二天。她在走廊里突然开始出血。”

“上班的时候吗?怎么回事?”

“她站在那里呼救,刚过九点的时候。”

她看了看手表,然后盯着天花板。

“她后来还想自己打扫现场,但是被制止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哦对,她在A1那屋躺了一两天。”

水还在流。彼得森往后一靠,叹了口气。

“真糟心,”她说,“可怜。行,我该回去了。”

她转身走了。苏珊娜还站在厨房的桌子前。然后她打开门来回看了看走廊。她走到客厅,看向窗外。要回厨房的时候,她看到彼得森刚在黑板上写了今天的菜单。字很小,方方正正的,“烤猪肉和杏仁布厅”[2]。

伊斯特圣诞节假之后没有再回来。苏珊娜问主任是怎么回事,却被告知伊斯特已经辞职了。

“她想上个什么学校,”主任说,“在流产之后。”

苏珊娜点了点头。她下了班,换好了衣服,从自己的头发里闻到洗发露的香味。主任胳膊支在桌上,看着值班表。

“那我走啦。”苏珊娜说。

她走去停车场的时候,看到洛夫走过来。她站住,一边在包里乱翻,一边等着他。他走到她面前,点了点头,径直往入口处走去。

“帮我给伊斯特带好。”她对着他的背影说。

他转过身,又点了点头。她站了一会儿,一只手还留在包里,然后走向了自己的自行车。

她在医院的时候再没看见过洛夫。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再和伊斯特有什么联系。

注释

[1]杏仁布丁,丹麦文ris ala mande,是圣诞节期间的丹麦甜点,一般从十二月开始供应。

[2]此处“杏仁布丁”被拼成“ris alement”,故译成“杏仁布厅”。

同类推荐
  • 短篇悬疑精品:一定要救我

    短篇悬疑精品:一定要救我

    一线悬疑名家最强阵容,汇聚当下原创悬疑、惊悚、推理、探险等多种类型优秀作品,荒诞而不荒谬、恐怖却不血腥,是不可多得的激发想象力、增强推断力并砥砺胆识勇气的休闲读物。晚晴,是我亲手挖去了你的眼睛,我一定会还给你。我没有办法让你原谅我,只希望能还原你的双眼,让你的灵魂,可以回到家乡。
  • 我是文天财

    我是文天财

    谁都希望自己的一生既轰轰烈烈又富有传奇,直到忽然有一天,我死了……可是当我看着亲人朋友哭泣落泪的脸,看到自己被推入火葬场……一切都变了,也许我追求的不过是落叶归根,返璞归真,从头再来?小人物的写实派力作,直面真实,直面自我,接着地气的文学作品。
  • 懂你

    懂你

    记得曾有人说过:友情是没有翅膀的爱情。我刚听到这句话时,也曾一头雾水,友情怎么会是爱情呢?没有翅膀的爱情?如果这句话是针对两个女孩的友情来说的,它也同样正确吗?是不是说这两个女孩的友情已经很深很深,但又不是爱情,没有翅膀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只能是友情,深深的友情,是这样的吗?我深深地喜欢上了这句话,但我一直地一直地思索也无法读懂其中的意蕴,直到后来遇到了好友晶,我才开始在我们的友情中慢慢潜析出这句话的意蕴。
  • 普宁

    普宁

    《普宁》是纳博科夫颇具自传色彩的诙谐经典名作,最初有四章发表在《纽约客》杂志上,是纳博科夫首部引起美国读者广泛关注和欢迎的小说。它描述一个流亡的俄国老教授在美国一家学府教书的生活。他性格温厚而怪僻,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常受同事的嘲弄,妻子也离弃了他。他孑然一身,只得沉溺于故纸堆,钻研俄罗斯古文化和古典文学聊以自慰;时时刻刻回忆往事,流露出一股浓重的乡愁。纳博科夫把俄罗斯文化和现代美国文明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诙谐而机智地刻画了一个失去了祖国、隔断了和祖国文化的联系、又失去了爱情的背井离乡的苦恼人。
  • 湘女萧萧

    湘女萧萧

    在沈从文的小说世界里,女性是最重要的艺术形象,而其中塑造得最成功的当数湘西女性。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女性,有这样几种不同的性情或命运:一种是汲取了山水灵气、聪明伶俐、明洁质朴的美丽的湘西少女,因而构成了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最温柔的核心”。《边城》里清灵如水的翠翠、《长河》里精明能干的夭夭皆属此类。在本章中,调皮伶俐的三三、九妹、《油坊》中的阿黑、《猎野猪的故事》中大胆勇敢的小时候的宋妈、《静》里安静忧郁的岳珉亦属此类。
热门推荐
  • 晴天遇上你

    晴天遇上你

    从小养尊处优的许晴雅隐瞒自己的千金身份,独自一人来到B市,躲在一家小小咖啡馆当一名不起眼的服务员,与闺蜜欧心雨一起同吃同喝……直到许晴雅遇上陈宇帆,所有一切常规都打翻。
  • 铅水彼岸

    铅水彼岸

    带着女王的任务和叮嘱,旅行了二十一年零两个月的我,终于来到了地球进行一年的探测任务。经过长期的进化,我族人的身体从一出生就储蓄了足够使用一千年的能量,我们无需进食,消化系统与排泄系统,就连生殖系统也早已退化,这仿佛是最顶级的进化结果。唯一的弊端便是我们身体里的能量与外界只有一个出口,那就是眼睛,这便意味着,我们一旦哭泣,便会因为流失能量而立刻死去。这样身份的我,却遇上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颜岸,和最纯真的女孩小雪。种种误会,种种顾虑,终究让我失去了一切。就像是被诅咒的彼岸花,花开无叶,有叶无花,生生相错。若有轮回,若能重来,再次相遇,我要怎样选择,才能到达铅水彼岸,让我所爱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 重生后她成了大佬掌上娇

    重生后她成了大佬掌上娇

    【古穿今,双洁,架空玄幻】又俗名:《大佬的分身又双叒叕作妖了》《公主殿下的现代修仙录》被精分神仙大佬们宠着是怎样的体验?慕昕玥答曰:“死去活来,刺激!”主神格清隽温润大佬与她有三世情缘纠缠,第一世以帝王之尊为她殉葬,第二世民国元帅因她错娶,第三世……次神格狠辣腹黑大佬视她为掌上玩物,不择手段,他是被他抛弃的阴暗面,誓要取代他,不死不休。一个拿命宠媳妇,另一个拿媳妇的命玩,谁又能更胜一筹……1v1+1v1=1v1『男主男二都是他』……(嘿嘿,绝世小甜文你信不(/≧▽≦/))
  • 捡个萌萌哒附送高冷大大

    捡个萌萌哒附送高冷大大

    人前她是玩世不恭的豪门世家的掌上明珠洛倾世,人后她是黑白通吃的“沁言”而他,只手遮天的“绝少”莫熙绝。她玩世不恭,腹黑率性,他冰冷无情整个一面瘫,还有个球。当她和他碰撞又会有怎样的火花~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野蛮起源

    野蛮起源

    慢热,简介修修改改……但我想说,这也许不是一部牛B的小说,但若硬要让我描述一下。我想说,这是一部走心的科幻,花您几分钟耐心地多看几章,让作者带您进入一段走心的科幻历程,激情,感动,更是成长。一段初开的爱情,一些无奈的抉择,一世残酷的生存,一点执著的追求。励志打造一部不那么空洞,有一些逻辑,能让人哭笑,伴随您成长的科幻末世文,我是作者泳沁!
  • 喵喵侠第一季

    喵喵侠第一季

    一次偶然我得到了特殊的能力。让我得知父母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世界已经混乱,危机即将面临!更多更强大的神秘组织等着我去抗争。我要不断的变异!进化!成就超级英雄来拯救世界!达到神一样的存在!!!(PS:新书签约求推举收藏。)书友Q群:5996915
  • 智能移动终端支撑下的非现场经济

    智能移动终端支撑下的非现场经济

    《智能移动终端支撑下的非现场经济》一书的写作是基于:1.我国正处在经济结构转型的关键期;2.我国ICT产业已经.彤成了国际同步的态势;3.我国ICT研究领域基本上停留在工程技术人员群体,我国经济学界涉入该领域较浅或较少;4.综观世界近十年来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其理论成果基本都是集中在信息经济相关的经济学理论;5.笔者率先提出“非常经济概念”,是采取交叉学科研究的方式,意图填补我国“非现场经济”研究的空白;6.高等教学的学科内容应该始终走在社会发展实际的前沿;7.经济学研究和应用分析的平民化趋势。
  • 嫡女狂妃:废柴千金太腹黑

    嫡女狂妃:废柴千金太腹黑

    身为被神偷家族宠爱的大小姐,却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害得自己命丧黄泉。然而,再次睁眼,她破天荒地活了过来。与以前不同的是,她活在另一个世界。一个有着绚丽魔法的世界。她,前世为神偷,家主爷爷称她“鬼才”;她,今生亦为神偷,可天下人都笑她“废柴”。无聊?不如来看看她是如何逆天?说她白痴?她上去就是一巴掌!骂她贱人?她反手又是一巴掌!他,穹国至尊无上的王爷,即使是皇帝,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毕竟,他冷血残忍、暴虐乖戾的称号不是白来的。那一年,她如同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闯进了他的马车,也闯进了他封闭多年的心扉。从此,冷血暴戾的枭王,走上了“护妻狂魔”这条不归路……——某女:把这五只扔出去,谢谢。某王爷:还不快按王妃说的做?某暗卫(泪牛满面):神兽大人……对不住了!说着,一群黑衣人将五只缩小版神兽扔出了王府。——某女:哎……某王爷:怎么了?某女:最近那小郡主烦得要死啊!第二天,亲王府传来小郡主被刺杀、命悬一线的消息。某女:哈!耳根子终于清静了!某王爷:嗯。
  • 还记得,那个夏天

    还记得,那个夏天

    呜呜,太他妈的悲了,不就是踩了他一下吗?居然就成了他的奴隶。这个腹黑混蛋。信不信我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