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金风肃杀八重要去抓一个人,无论对手死活。或者那不是一个人八重只知道那是一只狐,一个历经了封神之战的狐。
梅山大寨大战中被荡为平地。有人在平地上布了一个大阵。寨分五行,北方腾腾水汽自上而下仿佛被吸进一个无底深渊,西方金隐隐透着寒光,东方木青气散发。而八重直接踏在南方火位。
整个大寨如果还在一定气象巍峨险峻,进退有序。可见当年布阵之人心思细密学识渊博。现在形已去,意尚存。八重一进大寨就站在南方火因为这次绝不能失手。他习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这里缺的是人气。大寨早已在封神之战中被毁看上去是一片废墟。
那个人真的还在这里吗?八重相信这大阵还是被人刻意修补过。虽然早已失去当年的恢弘气度但是隐隐中那股杀气却不容任何轻视。
作为一个善于隐藏并发动致命一击的高手。八重自然知道其中厉害。越是看不见的敌人就越凶险。他把手缩进衣袖他也不能让对手知道自己在汇集全身力气。从脚尖到指尖每一分肌肉都必须达到最佳状态。真气开始奔涌既不能多也不能少。这种协调正是自己多年追求的状态。
当你面对生死的时候往往能冲破以前的瓶颈达到豁然顿悟。八重就在这一瞬间找到了那种绵绵密密用之不竭的真谛。
但是八重发现自己不能动,自己虽然算准了天时可是那个人也不动声色的占据了地利。先得地利者胜,不得地利者不胜。而这个南方火位就是八重现在的依仗。
对手会在哪种地利上呢?只有风在呼应着八重。
凉凉的,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
唯一的杀气倒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八重不能动因为一动马上就会失去优势。身体里的真气和火焰融成一体。离开火离位哪怕是进入木巽都必须调整真气与外界的呼应。
而这个调整的一瞬都可能让自己失去先机。
还没交手自己就陷入对方的套中了?似乎这个让自己奔腾共鸣的绝佳位置现在变成了八重对自己的画地为牢又好像对方就是让他占据火克金的地势也知道他本命属火天时属金。
天时地利一切优势尽在掌握恰恰是物极必反之时。对方就在等这个转折。过了金时火的优势就会减弱。
但是八重却不能动。看不见的敌人比任何看得见的敌人都要危险。
一个青衣少年正在摆弄着手里的草棍。“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那个少年抬头看了一下八重。你来了?八重点点头他不知道少年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或者一直就在那里——中央戊己土。少年坐在守位而最好的防守就是藏于九地之下。那个少年似乎一直坐在那里,那时那刻八重却偏偏看不见。
“很好,你来了。可是我要走了。”那个少年好像和一个久别重逢的故友打着招呼。又低头一根根捡起刚才散落在地的蓍草。好像那是他最珍贵的东西。珍贵到把世间万物都可以忽略的地步。
八重不再犹豫数十丈之外伸手跨步直抓向对方的胸口。这一抓八重从没失手过八重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但这一次手上一空那个少年只微微晃了一下肩膀右手小指上挂的一根蓍草已经钉在八重的右手上。一切气势就从这个不起眼的小点宣泄出去。
八重开金裂石的一抓居然被蓍草所破。
虽然没有受伤可是因为对方那种淡定从容让八重不得不提防。更多的攻势就在蓍草击中瞬间被硬生生收回。
甚至蓍草这一击都不能叫攻击。只是在心理和生理的临界点上玩了一次四两拨千斤。轻松地化解了八重的雷霆一击。
八重一股怒气裹挟着真气直冲而出化作一道金光凌空劈向少年。
八重一声怒吼:“破!”
饶是中央戊己土大阵坚固无比也在金光之下被打得飞沙走石。那少年却借着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飘到了北方水位。云雾间八重看见少年被水汽吸了进去青衫化作一道孤虹划过转眼就失去了踪迹。
八重也一跃而起双手带风推开水雾一头扎了下去。梅山并不高大然而这一落仿佛没有底一般。八重只觉自己越落越快,却无物攀附。更令八重目瞪口呆的是那个少年居然和八重擦肩而过虽然都是下坠但是少年明显从容飘逸了许多。八重心下一急更是往下急坠。突然青云掠过八重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拉了一下。八重不及多想拼出一道金光向着青色打了过去。这一下对方身在空中想必是避不过去了。
轰隆一声八重重重的砸在水面上。顿时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体外。刚吸了一口气就又被水流带向黑暗之中。八重几次探出水面却又被周围的岩石撞回水里。原来这是一个巨大的石洞河水顺着山洞奔流而下。八重在身形一缓间急伸手在岩壁上划了过去。岩石常年被水冲刷的又硬又滑毫无着力点。
八重在岩壁上擦出火花才将速度化解掉。借着水光八重看见那少年仰躺在水上身下好像有个葫芦让他载沉载浮飘飘荡荡。巨大的水流竟然没把他从葫芦上颠下来。八重稍稍稳住身体抽出一只手急向少年抓了过去。少年一翻身八重这一抓只抓中了葫芦啵的一声葫芦裂成数片洞里回荡起少年轻轻的叹息。哎。哎。哎。回音裹在轰轰的水声里缥缈不绝。八重却被这一声叹息震得心神恍惚。这悠悠的声音让他左手也松开了岩壁。只一瞬他就又被水流抛起撞了一下岩壁再沉入水中。
转眼间就不知道下坠了多远。
再想抓向岩壁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八重胡乱的抓了几下却发现两手什么也没抓到。八重定住心神发现身体被水流往上冲去。原来水流已经出了岩洞只是出口在一个大湖的底部。八重不懂水性有心向上游出去试了几次都都被杂乱的水流带动让他不分上下地乱窜。
幸好八重可以凭借一口真气暂时不需要呼吸。
索性八重等水流的冲力消失自己再次沉下去的时候聚集一股真气往湖底拍去。轰隆一声八重身体反弹终于从湖面射了出去。八重大口吸了口气却往又下一沉咕咚咚喝了好几口湖水。刚才在落水时的一撞几次强行聚集真气体力早已透支长时间泡在水里不能呼吸更让他精疲力竭。这几口水成了最后一击感觉眼前一黑八重晕了过去。
八重腰上一紧有人拉着他向湖岸漂去。能感到水越来越浅似乎已经到了岸边,八重闭着眼睛计算着差不多可以一击得手时一跃而起伸手沿着拉力的方向再次一抓。这一抓与梅山大寨那一下完全不同无声无息招出力厉任谁也没法提前做出防备。但是八重却看见自己抓向的是一棵大树。
原来那少年用一根长绳一头搭套在他腰上绕过大树再栓在一艘小船上。小船挂着帆向远处漂去又拉动绳索拽着八重漂到岸边而少年站在船上饶有兴味看着八重先装死而后出手的一番表演。
这一刻八重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了放在那里给人看个通透。一直以来八重的骄傲被打翻在地。让那个少年恣意戏耍。八重挣扎着站起来湖水齐腰。少年已经割断了绳索。八重楞楞的看着小船上那袭青衫厉着小船渐行渐远。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冲向全身。
忽然少年开口道:“我叫玄丘,你呢?”
声音悠远音色清亮回荡在广阔的湖面上。
八重心中泛起无数莫名的情绪一时理不出头绪。直到小船再也看不见了。八重才看了看周围自己原来已在湖心一个小岛上。芦苇被风一吹飘起似雪的飞絮。八重颓然地倒在地上。八重甚至都没能和少年交手就一败涂地几乎搭上自己的性命。要不是少年屡次搭救自己也不知道死了几回。
可是,八重还是要追上去。无论生死!只是这一次恐怕要考虑生死的是自己了。
八重一掌劈在那棵绕绳的大树上。大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