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尘的手在空中凝固住,此时的他看着距离他只有几米的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从小到大泡在恐惧和孤独里长大的他,在面对老夫那灼眼的光团时都没有过一丝惧意,现在竟然只因为这一张脸感到了一丝害怕。
“你大清早一个电话打过来让我帮忙,过来之后让我给你查我那种权限很高的监控,我查不了给你安排见你父亲补偿你还不要?”
刘狱长双手拄着桌子,弓着腰,像是一只锁定猎物的鬣犬,脸上的每一寸横肉,此时都写着凶神恶煞四个字。
“沈一尘,这么多年了,我帮你的事情不少,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你给我整这一出?故意撅我面子?”
沈一尘连忙赔不是,辩解道:“刘叔,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啊刘叔,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对您来说这么麻烦,我如果知道的话也不会这样来麻烦您啊,你千万别误会啊,我是感觉实在对不起你所以不愿再麻烦您的,绝对没有您说的那个意思的。”
刘德至听完这些话之后,情绪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脸上的阴沉似乎消退了很多,但是这张脸就算是面无表情,也同样让人感到十分害怕。
“好吧,”他松口答应道,沈一尘刚要松一口气时,却听见他又说了一句:“但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沈一尘用一种十分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知道现在的事情还有什么东西没有结束,所以也猜不透面前这个长的凶神恶煞的大叔现在还想干什么。
“我说给你安排见你爸,就一定让你见上一面,”刘德至穿上典狱长的工作警服,拎起旁边的皮带,对沈一尘说道:“走,我现在就给你安排。”
沈一尘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又愣了一下。
但是他知道,这时如果不答应,那就是不给刘狱长这个面子,所以沈一尘心中带着一丝愧疚和窃喜,跟着刘狱长走向了犯人们活动的区域。
一路上,遇到的狱警见到刘德至全都自觉的站在道路两边,敬一个标准的军礼,直到刘德至走远后才继续回去做他们自己的事情。一路走下来,沈一尘不禁惊叹,面前这位典狱长在这座监狱中的权力和地位。
监狱长的办公室距离犯人活动的区域没有多远,走过一条甬路,就能看到高高的围墙和铁丝网。
刘德至回头对沈一尘轻声说了一下之后,便走到了那个厚重感的铁门前,和站岗的战士互相敬了个礼之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个年轻的狱警变点了点头,然后便打开了大门上的那个小门跑了进去,没几分钟,他又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沈浩。
里华国正常的探监流程需要登记,传唤,押送几个步骤,而现在刘德至明显直接跳过了这个繁杂的流程,直接将沈浩从监禁区拉了出来。
……
一脸懵逼的沈浩被狱警拉着走出那个厚重的大铁门,又懵懵逼逼的被送到了那个他一直看着的办公楼里,最后,他被懵懵逼逼的单独留在了一个小屋内。
他环视着这个小屋,屋里除了两张椅子,什么都没有,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吊灯孤独的挂在棚顶,散发着冰冷的白光。
吱呀——
推门声响起,一张这么多年来一直来看他,却从未像这样毫无屏障的见面的,他的儿子,此时就这样,和他见面了。
多么温馨的场面,十七年了,这位父亲终于可以伸手抱抱自己的儿子,而这位儿子,终于可以好好感受一下父爱的怀抱。
但是本来应该四目相对无语凝噎的双方,此时却无比的平静,仿佛是两个再熟悉不过的朋友的日常会面,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静静的对视着。
空气沉默了十几秒,沈一尘忍不住打破了这种寂静。
“只有二十分钟,再多其他人会有异议的,刘狱长也不好办。”
沈浩看着面前不远处的沈一尘,像往常一样,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十分温柔的说说道:“先坐吧,坐下说。”
沈一尘沉默了一下,一反之前的冷淡态度,走了过去,轻轻得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沈浩在他坐下后也跟着坐下,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微妙的距离感,让两人保持着和之前探监一样的隔阂感。
“那么,”沈浩轻轻问道:“外面出什么事情了?”
沈一尘一愣,然后他眨了眨眼,随即低下了头。
“你知道我眼中看见的那些围绕着生物周围光芒吧。”
从某种程度上说,沈浩是一名好父亲,每次沈一尘来到这里,就算是不说话,光光在那里站着,沈浩也能一眼看出他有什么心事,而且只要看一眼他躲闪的眼神,就能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渐渐的,沈一尘的心事也都愿意和沈浩倾诉,只是沈一尘心里一直不愿意原谅这个抛弃自己和母亲的懦夫。
曾经沈一尘在话语中向他透漏出了那些陪伴他整个童年的光晕,沈浩非但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妄想症,反而十分热切的关心他,询问着他这些年的感受,并表现出高度的关心。
那一刻,尽管沈一尘仍然不愿意接受这个混蛋,但是他的心底,已经开始慢慢的动摇着。慢慢的,两个月见一面的这位混蛋父亲沈浩反而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沈一尘的人。
沈一尘将这几天的事情整理了一下,从那个神秘道袍青年的出现,导致他消失多年的光晕又重新回到他的视线中,再到那周身没有一丝光晕的杜天昊,还有到老夫和晏长风都是能力者这件事,以及晏长风那让他从鬼门关走一遭的试探,还有老夫所讲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他都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他。
而沈浩就那样坐在那张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他,微微的蹙着眉,仿佛对于他这个儿子的经历感同身受一般。
沈一尘讲完了,屋里又恢复了沉默,沈浩默默地听着空气里的寂静,许久没有说话。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沈一尘很诧异,为什么这些看上去十分扯淡的事情沈浩听起来却没有一丝触动。
“说什么呢?”沈浩反问道。
这次是沈一尘说不出话了,他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这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么,我们就只能遵守了,多说什么,又能怎么样呢?”
沈一尘听到这些话后愣住了。
他没想到一直在监狱里带着的沈浩能有这样的器量和眼界,这样开明的思想,如此轻易的接受了如此颠覆的世界观……
“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能教你什么,”沈浩突然说道:“我这个父亲当得也一直不是很合格,今天就送给你一个词吧。”
“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