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七因那份刺疼与痒意向后仰起了脖子,长长的曲线就象白鸟的颈,发出微弱的叹息:“赢麒……赢麒……我不记得你呢……”
“从现在开始,你只能记住这两个字……”赢麒在赵七七的耳边不厌其烦的念着自己的名字。
夜色下,白梅似开了,却又迅速的凋零了,仿佛那不过是一场华丽而不实的梦。
明媚的红烛却浓浓地燃了起来,与地上的月光融合在一起,紧紧地,就似那两人……
夏雨将至,空气沉闷得让人将要窒息。
凤非离一脸平静,手指拂过琴上弦,流畅的曲调从他的指间逸出。
房中,另有一人,阴沉的脸使她失去了往昔的美丽,狰狞带走了她的华贵,睇着那坐在琴案前的凤非离,沉默了半晌,冷冷地丢过一句话:“你变了。”
凤非离的神情一片木然,用呆板的语调慢慢地道:“变得人岂止是我一人,雨晴,你不也变了。”
安雨晴眸子里掠过一小簇花火,端的不知怀抱什么心思,咬牙道:“你们男人,何时才会说一句真话?”
凤非离优雅的举目,似觉得安雨晴的话很好笑,掩嘴轻笑了一声,却发现喉咙很干,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恹恹地道:“我本无心,何来真话?”
“你……”安雨晴脸色又是一沉,继而又转颜,笑了,“如今,我是回不去了。”
“那就不回了。”凤非离仍是事不关己,什么都无所谓。
“凤非离,我真想把你的心肝挖出来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安雨晴疾步上前,半跪在凤非离的身前,手伸前,但当指尖触及到那冰冷的肌肤时,又急忙缩了回来,她压抑不住的抽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非离,你没有心……你没有心……”
身子软了,手却怎也不舍得再放弃,紧紧地拽着凤非离的前襟,嘴中是一声声的质问。
凤非离只是任由着那人在他的怀中,哭泣,发泄,他始终还是没有给予任何的答案。
这个可怜的女人,到结果还只是一枚棋子。
甚至是一枚,即将被抛弃的棋子。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利用了,就弃之,或是将其从这个世上抹去。
安雨晴哭得累了,倦了,她款款地坐起身,梨花带泪的眸子中,映现出的是那人的脸孔,他是一块冰,只是一块冰,上面除了冷还是冷。
然而,当人一触及,又会被硬生生地融化在那冰冷当中。
“非离,一次……一次就好。”安雨晴悲凉的一笑,撩起三千烦恼丝,陇在耳后,她用自己最美的笑,去请求着。
凤非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划过那挑起的琴弦,幽幽叹了一口气,却仍是没有给出一个字。
“非离……”安雨晴的神情有些恍惚,捂着自己的心口,细细喃喃地道,“我只要你抱我一次,就算死我也甘愿了,只是一次……”
风起天外,卷着乌云在檐角上翻腾,呜咽的风声掠过西窗外的杨柳,摇落一地青叶。夜深夜愈浓。
凤非离慢慢地舒展了那蹙拢的眉头,红烛渺渺袅袅,脸上有一抹灰色的影子,那时节仿佛人也萧索了。
夜色烛光两相暗,风急、云重、杨柳飘摇。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凤非离眼撇转开去,他无心,所以不在乎,这具皮囊,迟早会腐烂,到时候还会有谁会在乎?还有谁会再看他一眼?
会是那个人吗?……
那个曾经站立于月下,唯一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小小人儿,口中只是念叨着“师傅”两个字。
想得出神了,竟没有关住那笑声的脱口……
安雨晴浑身一震,他这笑是为谁而起?
这个比任何人还要冷情的男人,在他的眼中可有人停驻过?
她惊鸿在他的俊美之下,明知自己是一枚随时都会抛弃的棋子,可只要为了这个人,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
他却将她交给了另一个男人,让她心中充满了恨意。
恨他的无情无心……
“七儿……”那一句呢喃悄悄地跑出了嘴中。
安雨晴的手僵持在半空中,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望着身下的人。
倏然又发了疯似的捶打着他的胸口,手狠狠地抓着他胸前的那块肉,想要把这里剜了,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我恨你……我恨你……凤非离!”她咆哮着,一下下捶打着凤非离,她哭着吼着,最终还是软软地卧在了他的胸口,手仍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安雨晴想叫却叫不出来,拼命地抽着气,把脸颊埋首在凤非离的胸前。一点点火光从青石砖后面漏了出来,摇曳着照见她发抖的肩膀。
“赢麒……”凤非离目冷,心更冷了,他只是安静地躺着,任由那女人哭喊着,任由那女人在他的身上发泄那满腔的恨意,他眼前早已看不见安雨晴。
安雨晴迟缓地抬起头来,望着凤非离,怔了半晌,哽着嗓子咿呀地叫着,摇摇晃晃地扑过去抱起了凤非离,将自己贴在他的胸口,象个孩子般无助地啜泣着:“我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非离,你看着我啊,看着我……”
凤非离微笑着,恍惚间似妩媚又似狰狞,细碎地呢哝:“我从未看过你……”
“非离……”安雨晴的手颤抖着,惊慌地捂住他的嘴,“我知道……我知道……求你别说,别再说了。”
“真可怜,真可怜……”凤非离幽幽地叹息着,柔软的声音象是燕子在烟雨中的呓语,那般缠绵:“雨晴,你真的很可怜。”
“这都是你给我的,凤非离。”幽幽的烛光流过刀刃的锋面,宛若情人温柔的眼波,在夜里一凝眸,把人的心都冰住了。纤秀的玉手牢牢地握着刀柄,架在凤非离的脖子上,“这是你给我的匕首,如今我要用它那这一切都断了……只要你死了,我就不会这么痛苦……只要你死了。”
凤非离冷漠地微笑了,推开她的手:“你舍不得。”
安雨晴手一颤,却倏地加重了力道,细细地一个口在,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出现,映红的血,染了两人的眼,空气中是一声浅,一声重的呼吸。
凤非离略一垂眸,看着刀在颈上,神色间却依是风清云静:“你还是舍不得。”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你是齐王府的安世妇,衣食无忧,何苦呢?”
安雨晴轻轻咬了咬嘴唇,三分怨、七分恨:“若不是为了你,我会进齐王府?若不是你,我可会成为那安世妇?我安雨晴这辈子除了你,任何男人都无法停驻,为何只有你……”
“可惜你给错了人。”凤非离低头,刀光寒影在他眸子里一掠而过,柔声问她,“他待你不好吗?”
安雨晴倚在凤非离的肩膀上,持着刀,却已缺了力,亲昵窝在他的脖颈上,慢慢地道:“他与你有何不同,即便有心也不在我身,何必呢?何必明知是个深渊,还要往里跳,傻了一次,错了一次,莫不是说,你还想要我一直傻下去……你到底还是不是人,还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