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麒揉了揉额头,对于赵七七那带泣的问话,他竟不知要如何去回答。
赵七七把蝴蝶往赢麒的面前一挪,更为贴近他说:“你看,它不动了,翅膀坏了,怎么才能好?七儿想要它好,想要它陪我玩。”
赢麒一手扶住赵七七的肩头,微微扯动了下嘴角,“它动不了。”那蝴蝶分明已经死了,死了又如何让它动?
“动不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动不了?”赵七七好奇的望着手中一动不动的蝴蝶,忽然伸手硬是扯了扯那依然没有生气的蝴蝶,见它真的不再动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七儿乖了,一会让他们在抓一只给你。”赢麒的头更为的疼了,他拍着赵七七的那颤抖连连的肩膀,试着去安抚。
赵七七捧起死去的蝴蝶,垂下眼帘,透明的泪水仿佛是月光的碎片,流过夜色的眸子:“它死了,不会陪我玩了……它死了……”泪珠子湿了蝴蝶的翅。哭泣的声音像是晚风中的幽幽的长箫,回肠百结。
赢麒拢住赵七七的手,遮盖了蝴蝶的尸体,他的嘴唇落在赵七七的眼角,一点一点地把泪水舔干,他喃喃地道:“没关系的,还有我呢,我陪着你呀,七儿。”
“它死了……”赵七七脆弱地抓住了赢麒,冰冷的手指抽搐着,就像是溺水的人攀住那块浮木,死也不肯放手,“它死了……”
朦胧的夜色中,赢麒拥抱着她,温柔而忧伤地对她说:“没关系,我还在呢,七儿,你有我就够了……够了……”
淡月如勾,长阶外敲起悠悠的梆子,三更天,东院书房依旧是华灯高掌,红烛的灰烬在琉璃盏下沉淀,荆轲站于案前,研磨着墨砚,夜已深,人未眠。
柳成苏微曲着身,将手中的折子呈给上座的赢麒:“王爷,这是蒙恬将军刚从边关传来的战报,吃紧得很。”
赢麒接过奏折一览,冷笑道:“这蒙恬都去了已有三月,竟是缕缕挫败,莫非是那魏国气数未尽?”话语间,眼不由挑向窗外,银光烁烁,硬是半陇阴。
柳成苏直起了身,看向赢麒,又道:“王爷,据属下所得消息,近日里那楚国也有异动,依照探子来报,应是楚王与那人接触过了。”
赢麒执笔批阅,一面不动声色,慢慢地道:“那人去了楚国吗?”
柳成苏躬身:“不清楚,不过既然楚王有了行动,必定是那人有了什么指示,依照楚王的性子,若是没有那人在暗中指挥,断然不敢轻易出手。”
“哈,那人倒是让本王有些兴趣了。”赢麒眉毛一挑,灰眸中满溢的是傲然与自信。
“王爷,是不是属下派人再去……”柳成苏迟疑道。
“无妨,目前先要将魏国拿下,楚国尚不会有多大的作为,本王料定那人也不会随意就把自己的棋子放出来,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把本王的意思传达给蒙恬将军。”棋局早已布下,切不可被外来的因素打乱了阵脚,赢麒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但一旦开战,他也绝不会退缩。
柳成苏微微抬眼,看了看赢麒的神色,恭敬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成苏,这件事你必须要亲自去走一趟。”赢麒再次出声,看向已走至书房门口的柳成苏。
柳成苏脚步停下,转身,向着赢麒一鞠躬,道:“是,属下会亲自把王爷的意思传达给蒙恬将军,那属下这就去做准备,尽快出城。”
“嗯,一路小心。”赢麒颌首。
柳成苏转身之际,身子微微一滞,王爷那一声一路小心,可真是令他感动得差点就没有跪地感激,收回目光,又对赢麒做了一个揖后,转身离开。
王爷真的变了,居然会懂得担心人了,这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而这份改变的由来,自然是那位成疯的赵七七了。
柳成苏离开后,赢麒斜觑了眼一旁的荆轲,手中的笔尖重重地勾破了奏折,然后,狠狠地掷于一旁,默然半晌复又一声长叹:“荆轲,你可是在担心?”
荆轲侧过身来,抱拳曲身,道:“奴才确实担心。”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这担心由来,是对本王的不信,还是?”赢麒将笔搁下,人转望向荆轲。
荆轲跪下,垂着头,说:“王爷,那人必定会成为王爷的心腹大患,为何王爷要如此纵容那人,若是王爷想……并非是难事。”
“哈哈——”赢麒在荆轲的话下,大笑出声,当看到荆轲那不解的目光时,掩嘴清咳了一声,继而道:“荆轲,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个道理自然不必本王道明,你也应该懂其间的道理。”
荆轲点了点头,可还是一头雾水,问:“奴才愚钝,实难猜测王爷的心思,还望王爷能给奴才一个明示。”
“荆轲啊荆轲,你的勇确实是够了,但是这智却差了成苏许多,本王不是说了,现在耽误之际要处理的是魏国的事。”赢麒叹息,他的左右手各自有各自的长处,可这短处却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荆轲心思紧密,处事果断,这是他的好处,可有时候把实情想得过于复杂化了,这就成了坏处。
柳成苏看似大大咧咧,可他为人圆滑会变通,也不会去钻死角,所以往往一件事,荆轲与柳成苏的态度都会有所不同。
赢麒有时候在想,若是把这两人结合成一体,那衍化出来的人,一定会很强大吧。
荆轲低下头,自知赢麒所言非虚,他也知晓自己的弊处,可这性子并非是说改想改,就能改变得了。
“王爷,奴才有勇就够了。”
赢麒苦笑一声:“此处唯本王与你荆轲二人,今日本王就与你道明了吧。”
柳成苏将头伏在地上,语气却带上了几分的激动与惶恐:“王爷,奴才不敢。”
“有何不敢,本王说的话,在你荆轲的心里可算是什么?”赢麒倏然立起,低眼,瞧着跪在地上的荆轲。
柳成苏叩头,触地有声:“荆轲这命是王爷您的,您的话就是圣旨,荆轲此生所要效忠的也唯有王爷您一人。”
“荆轲,这世上圣旨只有大王能下,本王不过是个王爷,权势在高也是为人臣子,不可逾越了,也不能逾越了,你可记住了,日后莫再说这样的话,今日本王全当没听到。”赢麒不急不缓,声音却是不容置喙厉。
“是,奴才谨记王爷的话。”荆轲抬起头来,望着赢麒:“王爷,请你下命令。”
赢麒微瞠了眼,愕然之余,却又雅然的笑了,说:“荆轲,你这人……罢了,本王就知道,你这心思啊……”
“王爷。”荆轲脸色竟是微微涨红,有些尴尬的低了头。
“行了,本王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这几天你就先做休息,过几日本王自会叫你是做,这件事也只有你能替本王办,别人本王都不信。”赢麒收拢了笑容,灰眸闪着狡黠的目光,还有那丝丝的冰冷与久违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