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猪也不顾刚炙烤过的滚烫,捡起了腰牌,上面用利器刻着肖良梓和马硕的名字。看得出来,这两位战友也不在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山猪赤红着眼睛问向刘大嘴。
“我也不知道。”刘大嘴说,“不知道有哪支队伍会有这么决绝的战士。这次我们碰上硬茬了。”
叶舟行也在一旁哀悼着战友的离去,刘大嘴问他道:“你是怎么看到那个人的?”
叶舟行道:“我是听到的,我觉得那片的虫鸣声不太一样。”
刘大嘴说:“我也曾经闭上眼睛倾听,但是没有听出来任何异样,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叶舟行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我说不上来那中感觉,就是觉得那边不对劲。”
刘大嘴苦笑着说:“好吧,这可能就是常说的天赋了吧!你在弓箭射术上的天赋真不是我们能比得了的。但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在不确定的时候就射击呢?这一箭射出,如果那里并没有敌人的话,你的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叶舟行笑了笑,说:“我也想到了这些,但是,总得试一试吧!何况我对你们有信心。”
刘大嘴惊讶的说道:“对我们有信心?此话怎讲?”
叶舟行说:“如果我真的错了,我肯定会被一箭穿心而过,在那时候我会努力保持当时的姿势。那样扎在我身上的羽箭就能指出它来的方向。我对你们有信心,在这种情况下,肯定能够找到敌人,然后替我和老黄报仇。”
刘大嘴没有说话,默默的拍了拍叶舟行的肩膀。山猪也走到叶舟行身边说:“叶子,我向你道歉。你现在是一名真正的飞卫了……至少不比我差。”
叶舟行对着山猪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刘大嘴安排道:“此人应该是敌人小队的斥候,大概是对我们的战斗力估计不足才会这样贸然出手的。如果他们一队人都是这样的水平的话,我想,我们真的很难打赢他们。”
说完,刘大嘴环视了一圈,又说道:“但是,我们飞卫从来不会说放弃两个字!我们要敢于消灭一切入侵的敌人!我命令,山猪就地掩埋黄虹蝉的遗体,杂五、杂七以我们为中心,方圆三里巡逻,如果发现敌人不要暴露自己,尽快回复我;蛮子照顾好华姑娘,叶子你过来,我们向这个杂碎来处探查一下。”
安排完毕,刘大嘴带着叶舟行向敌人来的方向搜索前进。虽然没有接受过飞卫的山林行进训练,但是叶舟行前些年毕竟在山贼群中混过,群山之中长起来的孩子,这方面至少不会比飞卫差太远。
二人行进到大概五里之处,看到马硕和肖良梓的遗体被并排放在一起,上面被随意覆盖了些草叶树枝,看来这是那个宛军斥候对于对手的一分敬意。
刘大嘴略微凝视了一会这两位部下的脸庞,又看了一下他们的箭囊,对叶舟行说道:“两人一箭未发,就被敌人射死了。看来我们这回的对手……真的很厉害……”
叶舟行听到刘大嘴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问道:“队长……你,没事吧?”
刘大嘴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咱们飞卫之中,头儿和蓝大姐是最好的箭士,差一步就能突破到箭师的境界。我们或是他们教出来的,或是别的箭士教出来的。这意味着我们的水平、眼界、技巧,都停留在箭士这一阶,想找到突破的路子,只能靠自己摸索。”
刘大嘴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而刚才那个斥候,他的能力显然还停留在箭士这一阶级,否则也不会被你轻易射伤,但是他既然能这么轻易的击杀马硕和肖良梓,甚至让他们一箭不发就被杀死,说明这个人的一些技巧——或者说手段——已经无限的朝着箭师去了。”
“也就是说,”刘大嘴说着打了个哆嗦,“对面至少有一个箭师,甚至是,大箭师在教导他们。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就在尾随在我们后面的队伍里呢?”
叶舟行看着明显胆怯的刘大嘴,说道:“你怕了。”
刘大嘴一愣,说道:“我怎么可能怕!我只是……我……好吧,我确实怕了……我不怕战死,真的,我当兵第一天我就知道我有一天可能会死在战场上,我怕的是,我可能没法让你们活着回去。我是说,我们可能一个都走不了。”
叶舟行依然冷静的看着刘大嘴,说道:“昨天你告诉我,古往今来有很多大箭师都死在了普通弓箭手手里。我们为什么要怕一个只是‘可能’存在的箭师?”
刘大嘴说:“因为传说只是传说,而我真真切切的见识过箭师的实力。当时他只有一个人,我们十多个箭手几乎同时向他发箭。结果呢?他不但以箭破箭拦下来我们的箭支,还在我们每个人面前的地上都射了一支箭。射在我们面前的箭,排成了一条横线,一样深浅,一样角度。这种事,虽然我多尝试几次也能做到,但是那只是一瞬间啊,在那一瞬间完成如此难的事情,任你再有通天本事,也没有抵抗的勇气……”
叶舟行忽然扭头就走,刘大嘴急忙跟上说:“叶子,你去哪?”
叶舟行边走边说:“去找他们几个,然后准备迎战。队长,你的心思乱了。你放心,我不怕回不去,我相信他们也是一样的。”
叶舟行回头看了一眼刘大嘴说道:“队长,你要相信我们能消灭那队宛国杂碎。”说着叶舟行摘下了背上的弓,另一只手捧起了悬挂在腰间的腰牌:“因为我们是飞卫!”
也许是“飞卫”两个字又重新赋予了刘大嘴勇气,也许是被这个新兵一往无前的气魄所震慑。刘大嘴似乎也忘记了刚才的胆怯,重新回到了那个坚定的战士的样子。
他们二人回到了刚才的临时驻地,杂五、杂七已经返回了,报告刘大嘴说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华姑娘也已经苏醒了过来,正靠着树桩休息。刘大嘴略一沉吟,说道:“杂五,你抛下多余的物品,朝着你侦察过的、没有敌人的方向,绕一个圈子回到营中,报告南头儿,说对面可能有一名箭师甚至大箭师,让他准备向飞卫上层求援。其余的人随我继续前进,找一个适合伏击的地方,和他们干一场。我就不信了,一个他妈的箭师,真能骑到老子头上来?”
杂五放下杂物,领命而去,其余各人继续向前行进。
前进中,众人来到一处小山谷。这里被称为山谷也有些勉强,只能算作是两个五六丈的小山包,山包中间有一条小径可供通行。
刘大嘴带着几人从山谷中向前走了几十丈,又要求各人后退着踩着自己的脚印往回走。后退回山谷后,各自找一处地方埋伏,隐蔽前要清除从小径到埋伏点的痕迹。
在几人分开隐藏前,叶舟行看到华姑娘递了什么东西给山猪和蛮子。由于依然处在漆黑的树林里,他没有看清具体是什么,只看到了是两个球形的东西,大概是伤药之类。然后听到刘大嘴吩咐道:“一会,由山猪和蛮子开始第一波攻击,其他人保持双眼紧闭,不要去看那些人,对面如果真有大箭师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感受到你的目光。在蛮子和山猪攻击后,我和杂五负责清除所有远程攻击人员,叶子你离得比较远,你有两个任务,一个是要清除其中的施法者,一般的秘术师或者其他施法者在施法时都会站立不动,他往往会被队伍围在中间,你一会儿的位置最高,要从上面击杀他;另外一个,如果战事不利,你就要撤退,我会喊出一些话,你要带着我说的这些话撤退回去,报告给南头儿。”
看到叶舟行想争辩什么,刘大嘴说:“就这么定了,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的任务最重要,必须完成!”
刘大嘴和杂七分别在两个山坡上的树丛中隐藏,仅仅露出一双眼睛;山猪和蛮子离刘大嘴大概十五丈,他们爬上了小径附近的树上守候,叶舟行和华姑娘被安排到了两个山包的顶部附近。
随后又是漫长的等待,周围漆黑又静谧的环境让叶舟行想起了刚才的那一次潜伏,那时在身边喋喋不休的战友已经牺牲了。也许是敌人的血让他不再畏惧,战友的血让他不再紧张,他的掌心有些微微湿润,内心却在激动着,期待着这一次的出击。他相信,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通过人的形状精确的瞄准,从树干缝隙间击杀敌人。
终于,有声音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即使在黑夜中也不甚明显,只有安静下来的虫鸣声昭示着敌人的到来。叶舟行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他在静静的倾听,来的有九个人,人数几乎是他们的一倍。他听出了有四个人的脚步挤在一起;有一个人比这几个人落后一点;有四个人散开在四周距离稍远,随着前方道路变窄,这四个人也开始向队伍中心靠拢。
他握紧了手中的弓,等待出击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