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临子怕王爷腻味,便去后厨学了番做这云酥的手艺……若王爷不喜欢,小临子这就撤下去。”温临安笑得不好意思,他在这王府所学诸多,唯这厨艺难以上台。
不过他趁着时柒去宫中小住的时候悉心讨教了柳扶风,这份云酥有了师傅指导,它的滋味……应是不会难以下口吧?
时柒倒是一脸欣喜,天真无邪道:“小临子好厉害,居然什么都会!”
她当即拿了块云酥,一口塞进嘴里嚼吧,桃花眼里星光点点,很是满意。
温临安瞧了不免松口气,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见人吃得欢快,他这才转身将手里的裘袍收进柜子里,怎料刚将这东西放好,便听见了瓷盘砸碎的声音。
他顾不得许多,赶紧来到时柒面前,只见她小脸惨白,眉头紧皱,捂着肚子万般痛苦。
“小临子……柒柒好痛……”
“没事的王爷,乖,太医很快过来!”
温临安连忙将人抱到床上,随后赶紧跑去叫人,面上是他未曾察觉的心疼与自责。
柳扶风正在后厨准备午膳,不多时便听见了王爷中毒的消息,他手里的刀一顿,复而若无其事继续切菜,却多了个心眼听人议论。
“真没想到那瞧着温柔体贴的人竟是这等蛇蝎心肠,亏王爷那般喜爱他,他竟做出这等子弑主的事来!”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先前王爷遇刺时我便怀疑他是内奸,现今又下毒手,影大人将他拘进了地牢,想来是必死无疑了。”
“哎,对了,扶风弟弟不是与他走得近吗?”
“哼,许是被人家那副伪善的样子给骗了。”
柳扶风听后,终究是停下了手里的活,抹着眼泪跑出去,掌厨的嬷嬷便瞪过来呵斥道:“在那磨磨唧唧作甚,耽误了午膳小心吃板子!”
这俩嘴碎的男婢便不说话了,赶紧忙活着手头的事,心里却暗骂这老妖婆偏心。
柳扶风坐在回廊那偷偷哭了会儿,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时柒这次算是九死一生,就连医术精湛的陈太医也只能施针给她压制毒性,却无法彻底清除,估计已是……回天乏术了。
昏暗湿冷的地牢内,清瘦的少年被绑在刑架上,心中一片冷寂。
他没想到那个纯良无害的人会在自己做的云酥里下毒……这也怪他识人不清。
“咔哒。”
地牢的门锁被人打开,一袭黑衣的影右还是压制不住愤怒,过来找了他,紧攥着拳质问:“告诉我,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影二哥,云酥上的毒是柳扶风下的。”温临安平静地阐述事实,下一秒腹部就重重挨了一拳,他听见对方愤怒道:“王爷待你不薄,却被你这白眼狼害得无力回天,现今你竟还想着栽赃陷害,你还有良心吗!”
“咳……我说的……都是实话,”温临安受下这一拳,眸里平静,“那天王爷想散着步回府,便让车夫回去,只有我作陪,许是那柳扶风见车夫独身回来,这才猜到王爷落单,并且你与影大哥又在府上掌事,不在王爷身边,这正好给了他通风报信,让背后蓄谋已久的人暗下杀手的机会。”
“你觉得我会信?”影右揪住他的衣领,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将他杀死,“那来福客栈我彻查过,当天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在三楼,是你一直在误导我们,好将自己摘个干净!”
“你对王爷始终是虚情假意,那柳扶风在府上安分至极,又无甚杀人动机,你这不是栽赃陷害是甚?”
“万一他是嫉妒我受宠,才走上不归路呢?”
温临安云淡风轻地扔出这句话,心里变得越发清明起来,他直视着影右怀疑的神色,继续说:“柳扶风心悦王爷久矣,这么多年来却没能贴身伺候,而我与他一同进来,当初相貌还不如他,现今却是待在王爷的内院服侍,这怎的不让他妒火中烧,与有心人勾结做出什么傻事?”
影右松了手,似是信了两分,但他仍争辩着:“若照你这么说,府上其他的男婢岂不是也可能如此,你怎的就肯定是他在与人勾结?”
“因为云酥是我与他同做的,而我这命是王爷给的,自不会下毒陷害,所以只有柳扶风了。”
影右隐有动摇,可目及他那过于平静的神色,又厉声警告:“呵,一派胡言,我若是信了你的话,便当真中计了!你小子最好在地牢给我安分点,王爷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就算大哥要护你,我也会毫不留情地动手!”
温临安瞧着人出去,良久才扯出抹苦笑来,眼眶泛红。
若王爷果真药石无医……
他定以死谢罪,去黄泉路陪她同行。
夜深了,繁星点点,皎月却安睡于云中。有晚风自天上来,惊动了婆娑的树影,回廊处悬挂的灯笼轻晃,将白墙上忽明忽暗的人影衬得越发阴森诡异。
“吱——”
门开时发出了细微的声响,这惊得来者呼吸微滞,但很快他就压下忐忑不安的心走进来,静悄悄地靠近床边,露出了袖中的一抹寒光。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朝床上的人狠狠刺去,怎料一阵劲风袭来,将他狠狠地掀倒在地。
“呵,你与那背后之人当真是有耐性啊,竟让本王装了这么久的痴傻儿才肯再次动手。”
柳扶风瞧着那从床上下来的人儿,面色惊惧,一时忘了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捡起掉落的小刀,弯腰过来勾起他的下巴道:“别怕,本王舍不得对美人下手——你可愿将功赎过?”
文子君看着飞鸽传书的内容,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将这纸条给焚烧掉。
他听闻时婉竟想用九转还魂丹去救那将死之人,这才加急催促柳扶风补刀,今夜做个了结。
如今这心头大患已除,接下来对付被儿女情长迷了心的女帝,简直易如反掌。
他文子君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世荣宠,困于三宫六院,既然别国都是男尊女卑,那他何不做这凰羽国第一任男帝,改朝换代?
“子君,这么晚了你怎的还未歇下?”时婉从床上起来,寻了件外衫走过去给人披上,温柔浅笑道:“深夜寒凉,小心些身子。”
她目及炉中烧尽的纸灰,复而收回视线,语气平常地询问:“睡不着可是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