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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龙岗学院(二)

今日第一堂课讲学的是廖夫子,年过五十,鬓角微白,留有胡子,面相温和。廖夫子精通《诗经》还擅长音律,据说是深受学生们喜欢的一位师长。上过一节廖夫子的课后,荣芷便喜欢上了这不寻常的授课方式,也明白了他为何受欢迎。他今日讲授《诗经·郑风》中的两篇诗歌,他不让背不让抄写,不拘泥于课堂传统形式,以古琴相合而唱,让平日常见的诗歌有了另一种方式的呈现。

这位廖夫子为了采集各地的土风歌谣,去过不少地方,见识广阔,讲起各地的风俗,模仿各地方言,像模像样,很是风趣。荣芷难得的笑了两回场,让坐在一旁的静媛,很是松了一口气。

上完这个课程便到了午膳的时间,膳堂设在学生团练操场的后面,里面有二三十张八仙桌,八个学生一桌,静媛携荣芷进去的时候看到荣诩、公孙渔和沈宪已经坐在靠窗的一桌等他们。看到她俩进来后,公孙渔挥手招呼,她们坐了过去。不一会儿公孙泽带着静欣也来了,静欣在女学的另一个班级。

人都到齐了,便开始举箸吃饭,膳堂是订餐制,学院不问学生收伙食费,每日免费提供这餐饭,虽一桌八人份,他们七人吃是足够的。

桌上用一尺长的竹筐装了一筐馍,一筐野菜饼,一碟猪头肉,还有一盆胡辣汤,这是河阳府农家的寻常饭菜。荣诩和荣芷很自然地吃了起来,荣诩一手拿馍,一手端着胡辣汤,就着汤很快就吃了一块馍。吃完手头的还觉得不过瘾,又添了碗汤,取了张野菜饼,就着微辣咸香的汤,荣诩十分有胃口,大口大口的吃着。一旁的沈宪饭量更惊人,不过片刻间,四张野菜饼便风卷残云下了肚,他还接着吃了一个馍。

再看荣芷,虽然饭量不大,倒也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桌前的不是粗茶淡饭而是山珍海味般。皇子公主们接地气的行为让学子们很受鼓舞,中间不少寒门学子家境贫寒,根本没有其他吃食,一天就靠这一顿撑过去,看到皇子大口吃饼喝汤,心中的卑微感终于平了不少,还升起了一些感动,希望自己能早日高中,报效朝廷。

这当中数人都是日后的宰辅之才,这些人中有的是没落门第之人,有的是寒门学子,得了公孙家帮扶,能进龙岗学院读书,今日和皇子公主近距离相处,激发了他们的上进之心,他们心中报效朝廷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这是几年后的后话了。

吃完饭便有膳堂杂役上来把碗筷收了,把桌子擦干净。荣诩他们也省得挪地方了,在这八仙桌唤他身边的太监尚文和剑声上前来烹茶,一边喝茶一边和众人聊天。他问荣芷:“芷儿,今天的课程怎么样?你喜欢听吗?”荣芷点头:“喜欢的。”

荣诩爽朗地笑起来:“那就好!”他今天上午一边上课,稍稍还有点分心,就是担心这个妹妹不适应外面的课堂。看样子是自己多虑了,他这个妹妹,在哪里都能发光,是最努力的好学生。

静欣笑着在旁做补充:“今日上课的是廖夫子,讲授的《诗经》风篇章里面的两首诗歌,配合着小调吟唱,我瞧着公主表妹很喜欢,中间还被廖夫子逗笑了好几次呢?”荣芷听到表姐说起,还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静媛又说:“殿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公主表妹的。”

荣诩端着一杯茶敬道:“那就有劳静媛表妹了,我和芷儿对龙岗书院向往已久,这段时间能在书院学习是难得的好机会。”

膳堂里这会儿除两三个杂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表兄妹几个索性在这开起了茶话会,开心的聊着课堂上的事情。喝点茶,消消食,待到下午上课前便回去各自的班级了。

下午的课程是书法课,授课老师是书法大家二王之后,也是当世有名的书法大家,名叫王煜伦。王大家尤擅行书,一字难求,有不少达官贵人寻访他出重金请他写字抄贴,他却宁愿在这乡野之间,做一名自在的老师,安贫乐道教书育人,可见品行之高洁。

王大师先给学生们发了一篇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让学生们自由写字,他来点评。

荣芷提笔很快便写完了,在座位上静候观察起了左右同学的字,静媛表姐平日里应该是喜欢习钟繇的帖,她的一手小楷写的很方正而漂亮。再观她另一侧的同学,书法功力也很不错,写的是行楷,秾纤间出,规整中有行云流水的流畅。能进龙岗书院的人,写字的功力都不弱。

王大家从第一排的同学开始点评,虽然只是聊聊数字,却说的非常到位。片刻后,他来到了静媛的身边,看过静媛的字后如是说:“公孙小姐的字规矩整齐,可见心中端方,然《大风歌》的豪迈之气没得以展现,有点缺憾,你忘了这篇文章的要义了。”

静媛点头称是:“感谢老师点评。”

王大家又开始点评荣芷另一侧同学写的行书:“不错,你这手行书是下功夫了,行云流水间有潇洒之意。但是你的字笔力不够稳健,字还有些虚浮,还需加强臂力练习。”这位同学也起身致谢了。

荣芷心中甚是敬佩,这位王大家书法功力果然深厚,点评起来一语中的。接下来轮到自己了,不知道老师会如何点评。

王大家站在桌旁轻抚胡须,开始点评:“公主习的是欧体,多年下来,欧体欹侧险峻的精髓您悟出来了,可见公主不是一个墨守成规之人。只是这方圆之间转合却不够流畅,公主写字时还需平和稳健些,另外,字的结构也需稍稍疏朗一些,更显大气。”

荣芷对他的点评是服气的,这位王大家是在看字,更在看人。她拱手行礼:“谢王老师赐教。”

散学后,公孙家几兄妹加上荣诩两兄妹并沈宪一道步行回府,一路欢声笑语,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沈宪比他们都年长几岁,看着这群“弟弟妹妹”,撇开身份立场不说,这群人都俱是不错,公孙家的血脉还是很优良的。

第二天的上学队伍也是如此,朝阳而出,日落结伴而归。如此纯粹的求学时光真是轻松惬意,让人暂时忘了压力与肩上沉重的担子。荣诩在一日散学送荣芷回南风轩时有感而发:“芷儿,春读书,兴味长,在龙岗书院求学,我都舍不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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