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像向阳花木的人。”这个女孩笑着和我说,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我喝了一口矿泉水,对她苦笑道:“何以见得?”
她坐在树荫下,咬了一口雪糕,“虽然你坐过牢,不过你从来没被生活打垮过。”
我看着,这个高中时期曾经喜欢的女孩,即使她已是别人的妻子,依旧活得像她自己,依旧爱笑,性格泼辣,她活着,完全就是为了自己。
我低下头,对她的话不敢苟同。没有被生活打垮过吗?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我老公来接我啦!你要加油呀!”说完,蹦蹦跳跳地朝她丈夫奔去。
我就又回到自己地岗位,给别人串着烤串。
小小倒是对我不离不弃,一直陪着我,在我爸出事时,偷偷拿了家里的三千块钱递给我,我倒是想有点骨气,拒绝她,不拿那三千块钱。
最后我在她爸要吃人的目光中,收了那钱,嘴巴嗫嚅道:“谢谢。”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小小还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收到了一份大大的善意。
那是一封信。我老家那边的老村长寄来的信。
他说,听说了我家的事,表示深感同情。
他说,我们村儿就只有我一个读书人,其他教师不愿意来这乡下,因为没有高工资,来了,也只是镀层金,真正想教孩子们的没有多少。
他说,想让我回去帮下孩子们的学习,即使我没有教室资格证,依旧按正常老师的工资的一半,结算给我。
我陷入两难。
一面是家乡的善意与求助,一面是父亲的病情。
我与妈说了这件事,又和刚刚清醒过来的爸说了这件事。
我爸说,那就回去吧,回到那片生你的地方。
于是,等我爸能勉强走动时,我们就回了老家。幸好我爸没有太多后遗症,就是不能起身太急,不能低头时间太长,不能生气,不能太过操劳,不然会容易头晕。
回去那天,张哥给了我一个行李箱,里面满满的全是书,他说,他只想尽一份中国人该尽的力。
后来我才在行李箱的夹层,翻到张哥给我的八百块钱,全是零钱,还有一张写得歪歪扭扭的信。
至于小小,我真的想和她说一声对不起,我没办法在三年之类给她一份不错的未来,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不知道小小在看到我手写的那页纸时,哭得有多撕心裂肺,一路跑到火车站到处张望,甚至跑到了广播室寻人,最终也没看到我的身影。
这些都是后来,我再回城市办事时,小小的丈夫告诉我的。
此时的我,已经站在老家的土房子面前,塌了一半的墙,泥巴院里长着比我还高的蒿草,瓦片落了好多下来,推开门,就嘎吱一声响,屋子太过潮湿,甚至长了蘑菇,还有些蝙蝠挂在屋内房梁。
勉强清理了一下,草草做了顿饭,吃饱之后一觉到天亮。
醒来时,院里有动静。
一群两腮通红,双手有茧的半大孩子,在帮我家除草,见我出来,就笑着吩咐道:“您先和叔叔阿姨在外坐一会儿,我们乘着天气好,帮您把瓦片翻一下。”
村民们七手八脚,帮着把我家前前后后的杂草一除,又将瓦片翻新,终于有了人住的样子,多了几分人气。
那些个半大的孩子,悄悄对我说:“小国老师,你可要好好教我弟弟妹妹,要是他们不听话,你就使劲儿打,知道疼了他们就认真学了。”
我好奇问道:“你们不来读书?”
那个半大孩子就挠挠头,笑道:“我也去读书了,家里的牛羊谁放?猪草谁打?”
我便无言,假装口渴喝了水,掩去眼底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