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仓库里有一股衰败的味道,一个瘦弱的少女靠坐在墙角,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里面像落满了星子的湖泊,可此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脆弱和绝望。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在了地上,激起了一片小小的灰尘。
林慕清抬头呆呆的望着仓库里的小窗,那是这暗黑的仓库里唯一的光亮,可是她的世界已然没有了光。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良久,然后拿起一柄已经有些钝了的刮眉刀,朝着自己的左手腕重重划去,小刀并不锋利,但她一下又一下的割下去,莫名涌出一种畅快的感觉来。
手上的刺痛感很快袭来,无数次的切割,鲜红的血液终于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眼前渐渐昏暗。
林慕清终于觉得自己解脱了。
再见了,这肮脏的世界。
再见了……
当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以后,靠在墙边面色苍白的女孩儿微微皱了皱眉头。
“嘶!”好疼,想她墓卿嚣张修真界数百年,人人敢怒不敢言,谁敢暗算她,莫不是活腻味了。
她噌的睁开眼睛,一抹妖异的红光从眼里闪过,马上意识到了不对,这不是她的身体,这具身体都凉透了,地上还流着一摊血,她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待瞥见手腕上的伤口时眉头狠狠一皱,利落的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料紧紧裹住。
这是哪?她明明在衢玉宗与林寂然对峙,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一具刚凉透的少女身上,难不成她死了吗?
墓卿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她若死了林寂然会伤心吗?
呵,怎么可能,他的凉薄自己不是早就领教过了。
少女嘲讽的讥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的天真幻想,还是林寂然的无情。
她抿了抿唇,这具身体失血过多,现在重要的还是怎么离开这个地方,不然她又要再凉一次了,这次要是凉了就是真凉了。
空旷的废旧仓库里只有一扇门和一盏小窗,她试着开门,铁制的厚重大门纹丝不动,应该是外面上锁了,小窗的高度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爬不上去,身体里又毫无灵气,她试着用神识召唤自己的本命法器,所幸法器还能用,一柄手掌大小的雪白小剑出现在她掌中,剑身锋芒摄人,散发着微微寒意,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若雪,能出去吗?”她轻声问。
雪白小剑闪了闪白光,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从她的手上悠悠飞起,贴着仓库大门的缝隙钻了出去。
“咔嚓!”一声门开了,刺眼的阳光照的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失去血色的小脸更显苍白,雪白小剑则飞回了她的身边,变做一个钻石耳钉乖乖镶在她左耳上。
“主人,走这边啦,不远处有人的。”若雪稚嫩的童声在她脑海里响起。
墓卿依照若雪的指引在走了一段路后,遥遥看到不远处的树荫下躺着一个少年,仿佛被上帝亲吻过的面庞精致又清冷,他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浓密的眼睫垂下,鼻梁俊挺,薄唇绯红,斑驳的阳光洒在少年身上,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了阳光之中。
脚步声吵醒了傅长安,他剑眉皱了皱,随即睁开一双寒星似的眸子,淡漠的扫向她,周身泛着一股浓浓的被生人打忧的不悦。
打扰他的生人站在一棵树下,黑发柔顺的披在腰间,肌肤白的发光,似乎失去了血色,透着一些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眸似乎荡漾着星海,比琉璃还璀璨美丽,包含着几分难言的情绪,似有几分薄凉,几分肆意,几分捉摸不透。
她站在树下静默的与他对视,傅长安感到有些诧异,只觉这人与往常有些不同,如果是往常她一定会忍不住眼睛闪着光的爱慕的看着他,可此时她一脸平静,看他的目光却很陌生,仿佛第一次见到一样。
傅长安转头,看着头顶茂盛的树冠,淡淡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她想说什么却感到眼前一片头晕目眩,糟了,我就知道这身体靠不住,墓卿咬了咬牙,对着少年留下一句:“救我,我会报答你的。”
然后就彻底无力的昏迷了过去,脑海里最后响起的是若雪担心的呼喊。
“主人!”
傅长安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往日少女纠缠他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他本打算无动于衷的走掉,却无意瞥见了她苍白异常的脸色,手腕的布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看着触目惊心。
意识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在她身边说:“幸亏送来的早,还做了紧急处理,不然这么深的伤口一定会出血过多而死。”
然后一个清冷磁性的男声淡淡道:“那她多久才能醒?”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的少女说道:“怎么也得两三天吧。”
医生又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少年,对着傅长安问道:“你是这女孩的男朋友吗?”
傅长安顿了顿,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慕清”。
墓卿分明感觉到少年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眼光有些复杂,她分不清楚,却听到少年低低的说了声“不是”。
“这年头早恋的孩子多了,一分手就要死要活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该多伤心么,既然不是,就通知女孩子的家属过来交一下费用。”
“好。”
墓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听到那个声音自己的身体深处就涌出一股悲伤的情绪,和见到少年心跳不已一样,那不是属于她的,她待要仔细摸索过去就被一股陌生的记忆冲进了脑海。
父母离婚,母亲削尖了脑袋嫁进豪门,林慕清和哥哥毅然选择跟着爸爸,她拼命努力想成才让妈妈回来,今年才刚考进北城一中,本以为靠着努力读书好好学习就能保送京大或外国学院,没想到这所学校也有花钱进来的纨绔二世祖,林慕清长的好看就被二世祖看上成日追求,林慕清不肯答应,恼羞成怒的二世祖就派了一堆人欺负她,撕课本、堵厕所、拍裸照,这次更过分直接把她关进了学校后面的仓库里,然后小姑娘绝望之下直接自杀了。
这叫什么事?她墓卿从来都是欺负别人的,被别人欺负的这么惨还是头一回,那个什么二世祖最好洗干净脖子等着,接收完记忆后所幸困意来了便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魔头墓卿奉信一个理儿,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直到第二天中午,热烈的阳光晒的她不舒服了才伸伸懒腰,噔噔四肢的醒来了。
可能是她的动静太大了些,趴在她床边睡着的人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揉了揉眼晴,看到她醒了,忙惊喜的喊道:“慕清,你终于醒了你吓坏哥哥了。”
哥哥?墓卿看着这少年一愣,她从小便是孤儿,何时有的哥哥?哦,对了,这是林慕清的哥哥,而她借尸还魂,现在就是林慕清。
墓卿或者该说是林慕清,好奇的打量了下这个哥哥,长的倒是斯文俊秀,一头黑色短发规规矩矩的搭在额前,柔软又蓬松,眼眸湿漉漉的,身材又瘦弱,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握住妹妹的手,看着她手腕上的纱布,心疼的问道:“疼么?”
林慕清笑着说:“不疼。”她笑时,脸颊上便浮现出一个酒窝,甜甜的,直让人心软。
对于妹妹说的话林谨言当然不信,那么深的一道口子怎么会不疼,要不是他太弱了保护不了妹妹,妹妹怎么会被逼的自杀,他越想越自责,隐隐眼眶就红了,“是哥哥没用,保护不了你,都怪哥哥不好。”
这点小伤,女魔头其实真不放在心里,但奈何这个玻璃心的哥哥伤心的不行,林慕清就只能说道:“真的不怪你,不就是被欺负了吗,欺负回来不就行了。”
林谨言怔了怔,他隐隐约约感觉妹妹有点变化,以前的她可从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她只会默默的负担起一切,懂事的让人心疼,林谨言看着这样乖巧可爱的妹妹怎么也想不到妹妹会自杀,要不是……要不是那个人,也许,妹妹就回不来了。
他突然紧紧的抱住了林慕清,林慕清本来下意识的要推开,可她感觉到林谨言哭了,滚滚热泪落在她的肩上,于是慢慢放下了手,改为安抚的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