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儿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千羽杀，又看了看我，憨憨地笑着说：“嘿嘿，娘亲，我偷了叔叔贴身戴着的玉佩。娘亲你都不知道，叔叔打呼打得可厉害了，我弄出声响来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嘿嘿，娘亲，言儿当了不少钱回来哦。除了娘亲的一双玉镯，言儿还买了一斤糖豆呢！不过言儿一天就吃光了。”
我抓住言儿的小胖手，上去就狠狠地打了一下。我阴着脸，斥责道：“言儿，娘亲不是告诉过你吗？小孩子不能多吃糖！不然牙会坏掉的！一斤糖豆你居然一天就吃光了！”
打完了言儿，我侧过脸瞥了一下身边的千羽杀，他的脸居然比我还阴。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叶倾晨！你不觉得应该教训卫言这个小子不该三番五次地偷我的东西出去当，而不是什么吃糖不吃糖的问题吗？”
“额，呵呵，呵呵，千大公子说得对，小女子考虑不周了。”然后我把身上的言儿甩到千羽杀的怀里，听凭他的发落。我低头吃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言儿落入了千羽杀的魔爪。他的小胖手握成拳，浑身气得直发抖。他对我说：“有这么置自己的儿子于不顾的娘亲吗？”
我吐了吐舌头，笑得很勉强。我说：“呐，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吧，你娘亲我不就是嘛。”
“娘亲，你居然见死不救！”
“嗯，言儿乖哦，娘亲会闭上眼睛的。”
一时之间，千羽杀和卫言展开了一场风声鹤唳、鸡飞狗跳的打战。我、樊老头和阿绿当机立断地撤出战场，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晚上把言儿哄睡着，我往自己的屋子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见了千羽杀。他笔直地站在门口，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正抬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他一动不动地，像一尊雕像，看来等了我很久。
我和千羽杀是闹惯了的，不习惯我们之间有悲伤的情愫。我跳到他面前，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千羽杀没有被我吓到，反而笑了笑。他伸手拨了拨我有些乱的发丝，说：“倾晨，今日的生辰宴玩得开心吗？一转眼，你都二十五岁了，成为孩子的娘亲了。那个被我欺负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嗯，开心！千羽杀，谢谢你！”
千羽杀却自嘲般地笑了笑。他转身，避开我的眼，说：“倾晨，从十一岁到三十岁，我用尽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去爱你。可是无论怎样兜兜转转，你最爱的人，还是我哥哥。当年你太子妃被废，我陪你一起来洛城。我以为时光终会打磨掉你对哥哥的爱，可是我错了。从你决定生下言儿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明白，你这一辈子，都不想和哥哥泾渭分明。”
“不，言儿的出生是个意外。我没有放弃他，不是我对卫沉沙余情未了，而是在尽一个母亲的本分。离开皇宫，离开镐京，我就再也没想过和卫沉沙如何……”
千羽杀却打断了我的话。他说：“倾晨，你不需要向我解释的，我从来就不是你的谁。”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千羽杀转过身，神色已经正常。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两杯酒，一杯递给我，说：“倾晨，这一场爱恋，终究是我执念了，我认输。倾晨，陪我喝了这最后一杯酒吧。喝过之后，我们之间一刀两断，我也该放下你了。”
我一愣，说：“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
千羽杀点了点头，眼神中没有悲伤，反而是神采奕奕的光芒。他拍了下我的头，笑着说：“嗯，我终于要离开了。这些年在你身边被你欺负，我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我端起酒杯，和千羽杀碰杯，一干而尽。千羽杀，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男子。是我没有福气，是我配不上你。你一定会遇见一个很好很爱你的姑娘，一生过得安安稳稳。
喝完酒，千羽杀说：“好啦，你回房间吧，房间里可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哦。”
“礼物？”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哈哈，你心里不是一直怪我小气，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吗？去吧，礼物在里面。”
就在我迫不及待地冲回房间，看看千羽杀到底在闹什么鬼，千羽杀又叫住了我。他说：“倾晨，你叫我一次名字吧。凌轩，卫凌轩！”
我转过头，说：“嗯，凌轩！”
千羽杀笑了，这是我见过的，千羽杀最最好看的样子。他说：“倾晨，记住，这才是我的名字。”我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再次转身的时候，腰忽然被人大力地搂住。然后一个转身，我就跌入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千羽杀……”在我的惊呼下，千羽杀已经果断地将唇压在了我的唇上。这个吻并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深深的吮吸，是一场攻城略地。
我微微挣扎，却被千羽杀搂得更紧。我觉得我快呼吸不畅了，整个身体似乎都镶嵌到了他的身体里。我放弃了挣扎，我看着千羽杀紧闭着双眼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柔软。
千羽杀放开我，却还是不舍地低头吮了吮我嘴角边的晶莹。他笑了下，很妖娆。他说：“我一直在疑惑你到底哪里好了，今天品尝了一下，啧啧，也不过如此。”
我笑骂着打了千羽杀一拳，说：“你千羽杀千大少爷骨子里就是个风流的主儿，不在我面前装深情是正确的！”
千羽杀，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我做不到爱你，但是你确确实实是我叶倾晨生命中极为重要的男子。
我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拎着裙摆，生怕千羽杀给我的礼物是什么恶作剧，我再着了他的道。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是在床沿边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床沿上坐着一位白衣男子，他的发为束，松松落落地披散在肩上。他背对着我坐，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僵住。
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你发了疯似的想忘记他，做梦都不敢梦到他？
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你遇到了千千万万个人，他们都不是他，你却总是把他们想成是他？
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你用尽一生的力气去爱他，却在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上，祈求再也不要遇见他？
五年。
卫沉沙，好久不见。
卫沉沙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着我站在原地发愣，笑了笑，起身，走到我的身前。他说：“晨儿，你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了皇宫，一丢就是五年，你可真是个残忍的小姑娘。晨儿，我一个人的皇宫真的好冷。回来陪我，好不好？”
说完，卫沉沙上前一步，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卫沉沙高出我一头还多，此时，却像个小孩子一样蜷在我的身上，脑袋深深地埋在我的肩窝。他的气息很炽热，呼吸在我的肩颈上，我浑身都颤抖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用了好大的力气推开他。我收起我初见卫沉沙时的惊讶和悲伤，语气淡淡地说：“卫沉沙，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明明知道这皇位要踩踏多少人的白骨才坐得上，你明明知道帝王注定要后宫佳丽三千而我不可能忍受你的多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可是你还是这么做了，甚至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不顾一切地爬上你的皇位。卫沉沙，当你坐在龙椅之上，当你俯看这天下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你我今日的决裂。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你冷，说你一个人的寂寞？”
卫沉沙上前，试图再次抱住我，我却退后了好几步，拼命地摇头。我咬住嘴唇，拼了命地不让自己哭出来。我说：“卫沉沙，残忍的是你，不是我。我不是你豢养的小猫小狗，我顺了你的心意，你开心了，就会摸摸我的毛；我忤逆了你，你就赶我走。卫沉沙，我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的话没有阻止卫沉沙，他反而更加坚决地上前抱住我，无论我对他怎么拳打脚踢，厮打啃咬，他都不肯放开我。
撕扯了一会儿，我在卫沉沙怀里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我反而好希望他把我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在我难过得想要咬舌之际，卫沉沙温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他蛊惑般地说：“晨儿，不要挣扎了，你要学会顺从自己的心。”
我终于意识到我身体上的不对劲，抬头，看着卫沉沙，咬着牙说：“难道千羽杀在刚才的酒里做了手脚？你知道？”
卫沉沙抚摸着我的发，说：“嗯，我当然知道。那酒里有尚好的媚药，晨儿，你若不找个男人，会死的。”
“药是你让千羽杀下的？卫沉沙，你卑鄙！”我的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破了，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口腔。
卫沉沙看着我流血的唇瓣，很心疼，也很不满意地皱了下眉头。他低头，吻住了我的唇，舔舐着我唇瓣上的血迹。然后在我憋得喘不上来气，不得不张口呼吸的时候，卫沉沙的舌头灵活地钻入了我的口腔。我浑身战栗，这要命的甜蜜。
“是我让下的，女人可以违背自己的心，却会顺从自己的身体。晨儿，你不要我，会死的。”
卫沉沙的湿热的气息尽数喷在我的脖子上，我就像置身于冰火两重天，明明知道要远离他，却只有触碰他才好受一点。这是濒临死亡的感觉。
我双手捂住脸，恨恨地说：“卫沉沙，你用这种手段得到我，我会恨死你的！”
“我的晨儿不会。”卫沉沙拿开我的手，一手揽住我的脖子，一手放在我的膝盖弯处，微微一用力，就将我打横抱起。他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向床边，他对我说，“晨儿，你那么爱我，怎么可能舍得恨我？”
“晨儿，我从来都不在乎你的身份是什么，我在乎的是你能陪在我的身边。”
“晨儿，我也想陪你在洛城，慢慢地等你原谅我，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难耐。我睁开眼睛，步入眼帘的是卫沉沙一张放大的大脸。我眼珠转了一转，看见我和卫沉沙皆躺在床上，我的手臂还紧紧地缠着卫沉沙的脖子。而卫沉沙托着腮，优哉游哉地打量着我，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我这个气啊！这位公子，我和你很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