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任何人,浑身湿透的她打了个寒颤。
抹了把脸,觉得全身没有血,就算过去了整整一天,还能问到那剩下的酒味。
她悄悄离开客舍,回到地下肉林。
她藏在火盆里的东西,在冲她招手。
“呼,还好没被发现。”其实她压根看不懂上面的爬行文字,“等我把这东西交给昌国君,这下看你们怎么狡辩!”
听到一声哈欠。
“谁!”
回头看见一个人就坐在椅子上,桌上是一把旧剑,像是一尊石塑。
她被吓了一跳,仓惶着抓起手边的木棒:“我,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老先生,你一直在跟着我?”
周启瞥了她一眼:“如果我不想被发现,你现在也看不见我。小女贼,你好大的胆子啊!”
“老先生要把我送给邓陵氏吗?”
“你的墨经心法是从哪儿偷学来的?”
“我这不是偷学!”
“事到如今还要说谎?罢了,早知道就不该救你,全无道义。”周启拂袖说完,就要离去。余光看到她手中举着木棒,飞快冲过来,喝道,“怎么,你要杀了老夫,灭口?”
这一声如黄钟大吕,把她直接叫醒,手中木棒“咚”得落地,远远滚开。
“哼,谅你也不敢,你我就当没见过面。”
“先生,请听我一言!”她心中焦急,跑到周启面前,“我若说了,老先生您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周启冷吭一声,并没给出答案。
她俯身长长一拜,哽咽着说道:“先生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昨日若非您仗义出手,我早已经死在那邓陵氏手中。相里容谨以此心,愿意终生奉先生为师,朝夕陪伴先生左右,若有违此誓,天人共诛。”
“且打住。你说你叫什么,你是相里氏的后人,你父亲是谁?”
“相里氏的染主。”
周启微微惊讶:“相里氏的上墨尽皆战死,你竟然活了下来。你是忠义之后,我更不能收你为徒了,咱们不是一路人。”
“拜先生您为师后,我当终身不嫁。”相里容咬着贝齿,一边说一边往下砸眼泪,“请先生看一看我的真心。”
“看来你被情伤得不浅啊,相里容,休要这样意气用事,将来你会后悔的。”
“并非单是因为邓陵云骗了我,我更想要继承父兄的遗愿,恢复相里氏一脉。”相里容一字一句说完,咬破指头,伸掌对着六重天,真的发了道誓。这一丝元气吞噬了那一口精血,从她的瞳孔钻进涌入神海,利剑一样高悬在最当空。
这一番转化,相里容白皙如玉的脖颈以上,全都青白翻涌,受了不小的伤痛。
“你!”这一次反倒是周启猝不及防,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收下这样一个麻烦。又看相里容长跪在地,清秀的脸颊泪痕未干,明眸灼灼,眼眶里透着柔弱,又有一丝亮光。
想她遭逢了父兄之死,家国剧变,心性也因此变化。
周启有些可怜,说道:“相里姑娘,其实你就算拜了我为师,可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我眼下这修为还不如你呢,哎哟,我得养气去了,不然这老骨头该散架咯。”趁机就要溜走。
“您这是答应了?”相里容眼泪里绽出一丝笑,“我虽然没见识,也看得出来,先生您是非常之人!”她想起身,没想到跪久了腿麻又跌了一跤。
周启停下步子,故意问道:“何以见得?”
“之前我撞到了先生,先生为了救我,用奇功调换了我们俩的外貌,把我变成了一个老头儿,先生却年轻了六十岁。”
“江湖术士的障眼法,不值一提。”
“是吗?不瞒先生,我曾经随六指黑侠学习墨学一个月,听他说起过一门奇功,叫做墨门苍黄诀。这是绝技已经失传数十载了,没想到竟然会在先生手中看到,偷天换日,连邓陵劳连被瞒过。”
“没想到你竟认得。”周启哑然片刻,笑说道,“你倒是诚实,不错,在世人眼中,老夫已是风中残烛,不久于人世。不,许多人看来,我早就死了。你如今拜我为师,暂作权宜之计,将来等我死了,又是一只出笼之鸟。”
相里容没听出周启的嘲弄之意,落泪道:“先生千万别这样说,容绝无此意,一来佩服先生,二来是想报恩,仅此而已。若先生还怀疑我的真心,我只好以此剑明誓了。”
周启看相里容这般坚持,说道:“好吧,你起来。”又沉吟了许久,这才点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周启的徒弟了。”
相里容大喜:“恩师在上,受相里容一拜。”
“你这孩子。”周启拍了拍她肩膀,和蔼地苦笑,这相里容心底大概还怕他卖了自己,将来若不露点真本事,这姑娘未必真会心服口服。
相里容拜师礼毕,想起一事,把刚得来的名单递给周启,请他过目。
“师父,这上面记着邓陵氏一脉背叛墨门的证据,我们一起去见昌国君吧。”
周启看也不看,便道:“这本名单是假的。如果你是邓陵劳,你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
“这……这果然是一个陷阱。”相里容脸一白,一时气愤就要把手里东西撕成两半。
周启将她手按住:“先留着不急,也许会有买主呢。”
“是徒儿莽撞了。”相里容听了,就将名单放入机关珠内,小心收好。
两人从后门离开地下蹂躏,周启叮嘱道:“小容,最近你找个地方藏好,等过了这阵风头再来找我,我和纵横家的盖平住在封君府招待宾客的乐馆里。”
相里容听周启对他换了昵称,开心地答应了。临走前,问了句:“师父,盖平盖大侠是不是受了伤,我偷听几个人交谈说起过?”
“是啊,他被大赢武安君击碎神海,全身根基大损,若非我用真元为他调养,他已经是死人了。这件事你别管。”
相里容一个人走了,半路上,忽然越想越觉得怪怪的,师父修为才引气境,他是怎么给玉骨境佼佼者护住神海的呢。
想了好几天还没想通:“啊,师父可真是神奇啊!”
周启回到馆中,没看见他的小伙伴,问随下人道:“小盖去哪儿了?”
下人答道:“一个时辰前被相夫勤大人请去了。”
“又是鸿门宴?”
“周老先生,盖先生是从西门走的。”
“一样。”周启自去喂鱼,听曲儿,捉蛤蟆,看云开看花落。
这一睁一闭,不觉在燕归城待了半个月,封君府里豪杰进进出出,仍没讨论出个一二三四。
周启有盖平这张牌子,结交了不少的百家豪杰,他虽然修为不显山不露水,但众人得知他与纵横家的关系,都纷纷换上笑脸,主动结交。
“今日六国英雄尽在这燕归城中,也不如周老先生一人呐。”
“哈哈哈,各位谬赞了。”
一日偶然,竟碰上那天同困地锁的一对修士。他们因祸得福,出来后反倒决定双修,不久前突破了境界,现在已经踏入了玉骨境。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前辈!”他们感念周启的恩情,连说个不停,“前辈若有危难,只管放出这只木头鸟,我夫妻这一二日还在大炎,早晚便到!”
“那我可就不推辞了。”
“前辈这说什么话。”
周启满眼都是吃人的凶光,这两货肉质鲜美,拿去给小盖疗伤?倒还差那么点味道。
还是善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