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心中清楚,在斩杀一气灵之后,那将是长久的蛰伏。这之后想要再恢复到之前水平的一半,非得数倍的时间不可。
如果说一个人的修炼,就是爬山,那破道,就是从山上下去,不是慢慢走,而是从山崖往下跳,明知是深渊,明知要粉身碎骨,但是没有别的法子,不忍受那种痛苦,不死一次,就无法增加寿命,让一气灵蜕变进化。
而这之后重新养气,就是负重爬山,每爬一级,肩头的担子更多一袋,一袋五百斤,再爬九阶,那就是四千五百斤,一个凡人两只血肉肩膀哪能背得动?
这才只是噩梦般的难度。
那就是一个天才,好不容易花了十年养成了一气灵,为了突破选择斩杀破道,但这之后再想达到这个高度,往往要二十年,第二次破道就要三十年不止……再以后,天文数字……
然而往上,花费数倍的精力,但没有成就的大有人在。
他们兴致满满跳下了山,自以为能够很快爬回来,但是实际上没有,这一跳就魂魄俱碎,这一跳就双腿残废,再也爬不上来了……
许多人的一气灵就熬死在这个过程里,爬山的速度,比不上寿命耗尽的速度。
所以,才有许多修炼者不愿长久养气,养这什么赔钱货一气灵,徒劳无功,不如及时行乐。吃不得这个苦,就不能再入这个门。
一折之境,已经这是六重天绝大部分修士的终点。
像周启之前遇见的玄烟等人,他们都经历破道一折,或许早就断了二折的心,除了他资源不足,更多的还是缺了一颗恒心,不能再次忍受破道后,那如耿耿星河,不见一颗的长夜苦守。
更可怕的是,再次爬上去,气灵修为恢复,看见的还是一样的风景,许多人的一气灵还是那个蠢样子。
这种恐惧感,同样将摧毁许多信心。
当年在练剑峰小院,宋雪做过一个比喻,大约这一气灵,就像是一个绝世神兵,有的人扛着,没有的人就空手,两个人打起来就处在极大的不公平。
而此神秘人物,二次破道后还能维持在这样的程度,此时听来更叫人匪夷所思。
“如果以城北宗的品级,此人至少也是十一品,甚至十二品,离掌教也不过咫尺之遥。”
周启看了眼苍白的双手,他究竟何时,才能拥有自己的一气灵?
“大爷爷,有动静,近了。”
四岁小孩的感知比他敏锐数倍,周启毫无怀疑,问了声:“可是之前那两个高手?”
不待她回答,完全是下意识,翻转怀中小镜隐藏气息,另一边一把堵住四岁小孩的哭声。周启翻身一跃,躲进了一边的大石头。
此时再想逃走也晚了,因为那两道裹藏在一气灵里的气息就对准着他这个方向。只要他稍一冒头,就会被不明力量伤到。
眼下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丢出这碧蛇丸挡一波伤害,从而逃走。
但这几天,周启看着这个傻女儿,反倒做不出这举动。他瞪大眼睛,揪住四岁小孩的肥肉:“不许再哭了,再哭一下大灰狼出来吃了你!”
四岁小孩一向没脑子,这时却有一些听懂了,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闪着泪光,小手不安地悬着。
“听话,大爷爷我待会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周启冷笑,这一边刚刚安抚好,外头就跟打了雷似的。
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只借着小镜中的余光,看清那似乎有两团炽热的飞火在半空中疾速冲撞,每一次撞击就产生惊人的电花。
仿佛有什么伟大的神明,在用天地间的至气、邪气编织一张大的渔网,纵横交错,雷光闪亮。
随着视线的渐渐拉进,周启终于看清了那两个飞火,就是两个模糊的人影,差点脱口叫道:“这两人好厚的火抗,这样都没烧死自己!”
若是他判断没错,这两团斑斓的飞火,就是这两个修士的一气灵,随着阵阵沸腾青烟,都露出一个恶魔般狰狞的面孔。
这样的交战方式丝毫不依赖刀剑拳脚,已经超出了江湖人的认知,
周启惊讶之余更是兴奋,他终于算是见到了两个破道修士之间,事关生死的一气灵之战。这一下就算是梦醒,也有了回忆的资本。
半圈中的交战越发激烈,周启暗暗赞叹:“这两人好生厉害,不知是什么来头?”
怀里的四岁小孩看得过瘾,就要去抢镜子,但没有力气狠狠咬了周启手背一口。
周启本以为这二人是同门,但发现他们虽然都穿着宗门弟子的服饰,但一个人背后纹着一个“德”字,而另一个却是一团飞溅的红水。
这一来二去,两人斗了大半个时辰,但看两人的架势,都一点没疲倦,反倒是以血喂血,更加疯狂。
周启意识到,好像这是两个人打架,“无意”中把那个堂堂筑基期十三层的两头犀牛给收拾了。若真是如此,他们都斗了三天三夜,还是胜负未分。
“你们聊着,我先走为敬。”周启趁两人渐渐斗得远了,抱起四岁小孩,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层坚固的元气壁垒,如同一道带刺篱笆将他去路拦住。
这是怎么回事?周启试了许久,发现他的灵气也好,还是机关弹也罢,打在这道墙上都是纹丝不动。反倒成了一个无底洞,疯狂吸收他的灵气。
周启速退之下,急忙问四岁小孩这是何物,但是她这次慎重得很,迟迟没给出具体判断:“大爷爷,是那两个高手要搏命了。”
身后不远处爆出一阵轰隆巨响,有一个巨锤猛地砸下,把那一片黑泥地都轰成了一个深坑。无数生存在其下的魔虫魔兽如井水倒灌,但是仍然没有逃脱一劫。
“隆隆——”
周启也被波及到,他将四岁小孩紧紧护在身下,背心一撞差点晕眩,急忙从黑泥里爬出。
“哇!”四岁小孩嗓子里吐出了第一个活音。
此时周启怀里的探照小镜也掉了出来,只见上面一阵明亮,还是那一片黑泥深坑,两道人影衣衫破碎,没了之前的儒雅风度,几乎是咬碎牙齿地冲破阴霾,逼向对方。
其中一个年轻些,红着眼大骂道:“任德,你敢借命,难道以为我不敢?”
在他对面,是一个冰凉的口吻:“年轻人,我劝你别冲动,老夫不想和你同归于尽,只要你肯退出这西方大沼,一切好说。”
“若是三天前你同我说这话,我尚能信三分。可眼下,呵呵,到底谁能赌赢,全看天意。”
“姓薛的,你想死,可别拉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