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庆一死,周启没了荫庇的靠山。这一天晚上他就被迫离开,重新寻找出路。
仰头看着那悠悠苍天,云彩变幻无常,没有一朵好看的。
周启心底明白,又是那幕后之人在暗算他,但他偏偏没有任何法子,如今他就算骂几句,也根本就无济于事。
而这个人又不想直接碾死他,而是想慢慢折磨他。这些年她从未真正露面,但是无时无地都有她的身影出现。
负责善后的内门弟子清点完玄庆的遗物,灵石、丹药、符箓本就所剩无几,那几件法器也都损毁了,嘴巴直叫晦气,临走炼丹炉子盖子顺走了一只。
他们并不在看地上的血迹,走过时低声飘了一句。
“你是他徒弟,给你一个大时,替他好好扫扫。”
这么点时间,周启不能为玄庆料理太多,只在匆匆替他立了一个衣冠冢。最后长长一拜,便咬着牙去了。
到了天黑,周启趁内门弟子不在,又借着绿条偷偷跑回来,三四天都没有挪窝,他就睡在那坟头上任由草灰把他脸打得稀里哗啦,那雨水也都跟自己泼下来似的。
这些雨把他浇得清醒,我想起刚来这儿的头一天,也有一场相似的雨。他说这雨不吉利,玄庆却说这是场喜雨。
“庆师兄,当初就是你保下了我的性命,我跟着你去学酒,你还没教我真正的法子呢,你不许死,不许死……”
他就这样整整颓废了好几天,什么也不问,哪儿也不去,不管什么来他都当成空气。
这会儿他躺在大地上,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真相,哪怕是强大如金丹期修士碰上真正的力量,也活不了多久。
人仙有别,人仙之间就是一座山峦隔绝,一条无间深渊。
周启带着笑:“仙人面前,凡人都是蝼蚁,金丹修士只是个头稍微大一些罢了。那些金丹修士偏偏还是那么自命不凡,说起来真是可笑。”
周启的闯入,最终还是被发觉了,城北宗弟子都来赶他,这是上头派来的命令,他们虽然可怜玄庆也不得不照办。
这一下周启再也无法进入这座玄庆的山。如果不能够立刻找到新的山门,又要面临被逐出宗门的下场。
此时有了玄庆的先例之后,更没有谁敢收留周启,收留他就是在跟上面闹不痛快,就是死路一条。
“求求你呀,别来我这儿了,您快走成不?爷!”
“不收人了,请借一步吧。”
周启一路走去,一路碰壁,碰到了当初赶他们下山的那个年轻的摆渡使,如今已经不再年轻。
他睁大眼睛看着周启,这个家伙怎么还在这儿赖着不走呢?
这个时候周启突然整个挺直脖子,上来把他揪住大声说道:“你真真的告诉我,这城北宗说大不大,这一大片仙门,难道就没有一个我能去的地方?”
摆渡使被吓了一大跳:“你事到如今,还是不肯下山吗?”
“我不下山。我死也不下山。”
“那谁也帮不了你了,林启啊,林启,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是这样执迷不悟呢?你根本就不能修炼呀,问题出在这儿,就算有谁瞎了眼,不,是大发慈悲收下你,那也就是害了你!”
“你的寿命有限得很,这二十年,你看看你都老成什么样子了,不再年轻了快回去,娶个老婆生个娃,享受享受你剩下的人生吧。”摆渡使苦口婆心地劝道。
周启整个神情黑着,他已经多年没有照过镜子。打开玄庆走前留给他的锦囊里面简简单单,并没有什么财富,也只有灵石几块,还有几株快要变质的草原。
摆渡使看周启手势,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是这种贪财的人吗?这种东西不收也罢!”
“你真不要,那我去请旁人救我。”
“哼。”年轻的摆渡使很快回来了,瞧左右没有旁人,慢吞吞的把那钱袋收下,“罢了,本来我是不打算和你说的,免得麻烦人家,也让我丢了面子。不过说起来,你这家伙太有趣了,在练剑峰小院等了十一年不够,又在外面孤魂野鬼似的晃了八九年,这前后都二十年了,你心里如此祖师爷都看不下去,我还不肯帮你,那就是和他老人家对着干。”
周启就那样看着他,瞄着盯着。按照人类的年纪,他此时已经四十来岁,但眼神中依然保留着年轻时的锐利,与壮年时的深沉复杂地融合一起。
摆渡使“嘿”了一声:“小子,你也别高兴太早,我说的就是去处,没准儿你还不打算去呢。”
对这个字眼,周启显得非常的陌生:“铁堂?这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听庆师兄说起过。”
“我说这句你可别不痛快,玄庆还不够格呢。”摆渡使见周启发了飙,忙给他道歉,“松开,松开,听我慢慢跟你说嘛,这铁堂是专门给内门弟子打造兵器的,锁在这里头是不讲修炼的,所以压根就没有仙苗会去。但你不一样,你也许能看得破想得开,只要是铁堂之主能收下你,那你今后这性命便可无忧,如若能够继承铁堂主的衣钵,你也是造化一件。”
在年轻摆渡使的指引之下,周启顺利地找到了这铁堂的入口,它是处在两座山峰中间隘口,有云雾遮挡,如果没有旁人指引的话,根本就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周启想起以前曾经灵感出游曾到这儿,但是被一股强大的气息所隔断,不能够进去。
两人方一入谷,摆渡使便有逃走的迹象,是周启锁死了他。
他虽然修为比周启高,但却怕周启的厉害只能憋着嗓子出声,请铁道堂主出来一见。
半晌都不见有人回应。
“糟了糟了,是我记性太差,最近堂主不在家呀,林启,这可不是我不救你,你的运气太差了。”摆渡使说完就要拉周启离开着。
“慌什么,我都不急,等着。”
摆渡使越等越是心慌,心底自责道,这一时鬼迷心窍的惹了这样一个麻烦,要是被旁人看到,我和这小子在一起,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山谷深处一阵风起,送出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我已知道你的来意。现在你的名声传遍整个城北,可真是不小。你得罪的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吗?”
“林启知道。”
“你为什么要得罪她,你居然敢得罪她,你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仙苗,居然敢顶撞堂堂内门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