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使临走前,解除了这练剑峰小院的禁制。
不管是树叶,还是风全都自由。
被困了十一年有余,少年不再,热血凉透,他们短暂地怒火喷发后,也都恢复了冷静。如果是初来时的他们还可能去找人论个是非,现在反倒看开。
如果能委曲求全,那就不要血流成河。
“就三天时间,等过了这一劫再去找那幕后黑手理论。”
“各位,多多保重了。反正这个仇,我宋雪这辈子不忘。”
宋雪咬牙告辞去了,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谁,只有各显神通。他们每个人第一个要去求的,当然是当年带自己走出山村的摆渡使,这多少有一份前辈的情谊在。
李眠几人也都飞快地走了,之前他们都特地向那摆渡使打听过。最为难的还是周启,他问了许多人也找了许多地方,但是仍然没有找到玄烟的小院。
他甚至利用绿条,伪造了一个新的头衔,
【姓名:林启(纹龙),修为,筑基三层,仙根,空(火十),身份:羊八村村民(山鬼之主,牛一村老村长,风暴毁灭之邪魔,擒火剑主,城北宗内门弟子)】
进了内门多时,重重山门,间间洞府,但是周浩一天时间仍然没有发现。那只有一种可能,玄烟这些年里又有奇遇,已经搬去了更深远的地方,而那些地方凭他这个令牌也无法进入。
“这家伙向上爬的速度,真快。”周启找不到玄烟,自己反倒被巡逻弟子盯上,不得已只好先退出内门。
第二天晚上小院六人重新碰头,有人带回了好消息。
就像那人说的,他们的摆渡使对于他们的出现,都是非常惊讶,当初还以为是没有信义,被别的师兄师姐挑去。谁能想到,是被遗弃在了练剑峰小院?
知道这件事,不同的摆渡使也是不同的反应,有的可怜,有的同情,还有的则是冷眼,嘲弄不已。
“李眠,那……你那位摆渡使收下你了吗?”
“她有没有说什么?”
李眠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心底有了底,只点了点头。
“果然啊……”众人对这个结果都不意外,以李眠的修炼速度确实不用烦恼,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也能突破到筑基六层,这更证明了他的才华。
宋雪说道:“李眠,你那大人是女子,心肠软,要不然你帮林启也给说说情况。”
李眠张了张嘴,还未开口,但这时周启已经干脆地打断:“不必了。”
宋雪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林启,你连你的摆渡使都没找到吧。”
李眠看周启还是那神情,冷冷打断道:“宋雪,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心肠烂了,会帮他说情吗?你也自求多福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仙苗们知道自己错过了时间,一个个都心急如焚,哪有心情还在这里磨蹭,一秒钟也不愿意再在这个小院待下去。匆匆结束了这次约定,也就第一时间都回摆渡使那里报道去。
“林启,那我也走了,你保重。”
“宋雪,谢谢你。”周启和宋雪拥抱。
到了第三天,只剩下周启和另外两个人,实在由于年纪太大而修为又有限,没有获得任何摆渡使的青睐。周启比起他们,也就是有一点外貌上的优势。
“这几年我也算想清楚了,就这样下山吧。”
“走吧,老张。没准这是好事呢。”
这两个人已经心灰意冷,而他们也决定放弃这一切。
周启劝了两句,不值得他们心意,也就用目光送他们下山而去。
“周启,你现在做何打算呢?”两人中一个回头问道。
“替我带句话,回去给我爹娘,就说林启不能再尽孝了。”
“你要留下?这……”
“这城北宗来都来了,当然不能回去,不管摆渡使要不要我,我都要在这里扎根下去。”
“哎,你这是何苦呢!”
周启冲他们挥了挥手,两人身影化成一个小点去了。
雁空飞过,白叫两声。
……
虹桥之下,天光正好。
山门外的大壶口停泊着十余艘飞天梭,四五十米的船身中新换上的燃气轮机熠熠生辉。从乌龟嘴上喷吐出的雾气,在一根根铁锥的突刺下藏满了锋锐。
一个衣着鲜丽的内门弟子先一步跃下平地,素手驱使着丈长灵幡,遥遥与那八面山峰上的灵塔呼应。在得到确认之后,她才取玉牌打开飞天梭的船门。
十几个稚嫩的面孔鱼跃而出。新来的仙苗们对着仙门充满了好奇,一路上不断用一气灵进行参观和感知,现在终于目睹了这耸立在云中的山门,惊叹声连叫不停。
“哇!是真的仙山,你们看那云!”
“噤声。”内门弟子轻一拂袖,已凌空搭建出一条长梯,指引着仙苗们朝着高处走去。她走在最前头,目光坚定,风吹过鬓角青丝,不染分毫。
仙苗们也有眼尖的,知道这不是寻常的灵气法诀,而是一气灵。他们此刻脚下踩着的脊背,也算是半个活物呢。
前方声色如神情一般无常:“跟着走,摔下去的,不救。”
仙苗们对这位美人师姐是又敬又怕,连忙答应,一个个搭着一个的肩,生怕真的摔死。
而私底下的谈论,早在飞天梭上就开始。
“这位玄晗师姐,你们都听说了吗,她是这三十年来最年轻的筑基九层呢,这才破格被选入内门。”
“入门才十年功夫,就到了九层,这也太快了吧。”
“这么快的时间就突破九层,那结丹也只是只是时间问题了。真希望她能做咱们的摆渡使。”
“别瞎想了,玄晗师姐还这么年轻,自个儿修炼都还来不及,是不会收人的。”
仙苗们带着淡淡思绪,看着玄晗的倩影,那清冷出尘的风姿像雨丝一样打在他们心田,又觉得欢喜又觉得遗憾。
到了半山腰,前方一条大路平坦,玄晗收回浮桥,玉指遥遥一指:“到了。你们可先去找你们的摆渡使。若是摆渡使不收,再去别处碰运气,什么也碰不上,那就去那天问崖上等掌教开恩。”
“玄晗师姐,我们这些规矩,我们理会。”
仙苗们说着,还是有些紧张起来,他们知道那去天问崖意味着什么,那是走投无路。能当正式的弟子,谁要去干杂役的活儿?
“清楚。”
“清楚了那还不快去,每个摆渡使能招收的名额都是宗门上一年就划定的。”
玄晗嘴角微露不悦,这些仙苗太不懂事,一个个仙根又差也不知是怎么选上来。她现在完成了宗门的任务,也懒得再多管。
要走时,却忽地愣住了,这惊鸿一瞥,锁住此时前日。
那个方向,那个单薄的衣裳洗得太烂,许多年都没有换。但若是一阵风来,该是多年前吹回的,就还是那样的颜色,那样的痕迹。
“林……”玄晗吐出一个字,眼角渐渐艰难。
“玄晗,这师姐怎么了?”
仙苗们都满是疑惑,从橘壶渡口而来,这一路上从未见过玄晗如此失态。他们顺着玄晗的目光看去,那岔道口立着一个瘦削的男子,太远相貌模糊,只写着平平无奇。
玄晗撇下他们,飞快从另一边逃走。她本该捏动灵诀,但此刻心乱如麻,只能勉强加快脚步。
那男子趁此走了过来,隔着十来步外,轻轻说道:“咱们又见面了。”
仙苗们听了,忙叫道:“玄晗师姐,有人找你。”
玄晗这才站住,转过身去,一丝惊讶的笑挤出:“你……你一直都在这儿?”
“是啊。”
他笑起来,还是当年那模样。
而林晗这时却发觉,她怎么也笑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