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六年,这背书的游戏也失去了兴趣。
没人再去看那些发黄的典籍了,上面的文字全都失去了新意,像极了一条条缺腿蝌蚪。
也就只有李眠偶尔会去打扫打扫,他发现这些书籍并非是用灵宝所复制,而是一个人用笔亲自书写而成。这个人的修为必是不凡。
李眠指头轻轻拂去,才发现上面已经有过标注,有人早他一步,哑然道:“这家伙还真有耐心。”
李眠看得久了,也爱惜这些字迹,潦草中带着狂傲,保存的时候也非常的仔细。
枕着书,就沉沉睡去。
假山后头,周启偶尔会拿出那一日林虎打赌输给他的那枚玉石。在进入城北宗仙门之后,它偶尔闪烁了一次光芒,没什么大用又被丢回去。
仙苗们早就把这些书给看的滚瓜烂熟,最后他们实在无聊,每日练功的间隙便开始来编排这些书的内容。
在他们的天马行空的想象中,一切的叙述都被扭转了,这书中所关于宗门的描述也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就算是拥有了无上的权力,可以肆意的修改时间修改空间,把这些六重天的大人物不可一世的宗门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原来这城北宗的掌教,也就是个地痞无赖,能为了一文钱去杀一个女人。
这种短暂的沉浸带来无限的欢愉。
最后一次背书名大赛,来源于多年后宋雪的一个梦中提醒。
“兄弟们都这么多年没玩过了,你们都没看书,现在才是见真本领的时候,瞧瞧谁还记得更多。”
“比不了比不了,全忘光了,这还怎么比。”
“你不记得了,难道我还记得吗?这很公平,谁也不许投降,就这么说定了。”
仙苗们哈哈大笑,这赌注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他们早就把接下去七十年的活儿都全部赌光。
这一场比试。
他们比到一半,谁也是磕巴吐不出几个字来。看着彼此的狼狈模样,该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
这个时候,周启恰好从门外回来,而李眠也刚刚从神海中苏醒。
两人恰好撞到一处,在门边怔了一怔。
“你们俩,快过来玩呀。”
周启本来想回去睡觉,李眠这次却答应了,他有心要拿一个胜利,前面故意扮弱。
真到了开口的时候,所有的书名背得每一字差错,准确无误。宋雪几人都听呆了,他们肯定这李眠也已经很久没背过书,怎么可能记得这么多?
“好啊,李眠,你故意骗我们!”
“这叫愿赌服输。”
很快,宋雪就明白过来,叫道:“你小子不会是突破到筑基中期了吧!这可不是简单的耍赖,这根本不是你记忆的,是你的修为在帮助你,李眠,你太赖皮了!”
其他人都用全新的眼神打量他。
李眠笑道:“那你之前也没说呀,记住了,你们都欠我八十年的债。下辈子得到我家当长工。”
“不算,不算!重新来过!”
宋雪还吵吵不休,但是现在事情已成定局。
这些年他们都吃住在一起,谁都知道修炼的艰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李眠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破到了筑基六层。
这样彪悍的速度,宋雪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摆渡使特意安插进来的内鬼。几次三番要周启好好敲打敲打他。
“快看,外边又下飞星雨了。”李眠说道。
几个少年人听到,也一拥而去,飞快跑出去观望那点缀在星空中的光芒,那无边的寂静星河,此刻都在沉睡中呼吸吐纳。
“真下了,好大!”
这一场飞星雨虽然比不得在橘壶渡口见过的那一场,但也是磅礴气势,仿佛天上有什么大人物降世了。
那永远也看不见的天空正在诉说着古老的隐秘。
“好漂亮啊。”
仙苗们眼中闪烁着,渐渐模糊地想着自己,好像也随着飞星雨一样连连下坠,“爬到对面那山顶上去,肯定更好看!”
周启就靠在门边,也看着那天空发呆。
“在想什么呢?”
周启余光撇去,李眠并没看他,反而坐在地上。
他心潮有变,随口道:“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做梦的吧,你爹娘早把你忘了。”
“不是他们。”
“那还有谁,你不是说你家大哥早死了吗?”
“她……就算是我的妹妹,我跟她不见面很多年了,不是我不愿意再见面,而是见不到。”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上次分别,是因为我们遇上了一个很危险的人。”周启想起了那天,那些曾经走过往事就此连篇浮现,“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只有这么大,后来再见,你猜怎么的,居然都已经老成一个太婆了。有时候想想,我自己都觉得神奇。”
周启回过身,发现李眠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晃着手说:“没睡醒吧,你才多大啊?”
“你不信?”
“信你我就是个傻子。”
“算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不存在的世界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早嫁人了,谁还等你呢?”李眠忍住了对周启的讽刺。
这家伙做梦也梦见那个女子,大概真的对他非常重要。
咳嗽了下,说道:“林启,你也许真的很喜欢那姑娘,但是你已经踏入了这修炼宗门,这过往的尘缘也都该了断,对谁都好,你明白吗?仙人的能力越大,要为天地苍生背负的责任也越大,一个真正的仙人,是不该像凡人那样在乎儿女情长的。”
周启这一次破例没有反驳他,也没有踢他一脚,只是受教似的点点头。
“真似你说的,那我不愿成真仙,我就当个凡人,轻松自在。”
“这仙缘乃是天定,可由不得你。”李眠心底有些得意,背过身去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看那些书,和宋雪他们比没意思,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也来比一场?”
“你是认真的?”
“正大光明的来一场,这次我是输了,在这练剑峰下,我便认你做大哥。但你若是输了,以后你不管到了哪儿见了我,都要避而让道。”
“你好像很有把握。”
周启的爽快还在李眠之上,他本以为周启还会计较一下这赌注。
“什么时候,明天?”
“明天,不不,下个月。”李眠笑了一声,“我给你足够的时间。”
“李眠,你这是在给自己做台阶呢吧,没有自信的人是你呀。”宋雪这时候突然跑了出来,天知道他又偷听了多久。
李眠冲他急了:“闲杂人等,赶紧走人。”
“好,那就下个月一言为定,谁怕了谁是孙子。”
周启和李眠的背书决战就此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