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智自从那一天,就再也没有出现。
一开始的两个月,每天早起,都有人跑出去,兴奋地等待,看看那道路尽头是否有人音踏近。那将是能够改变他们一生的好消息。
“摆渡使大人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是那天魔星杀上宗门了吗?这该死的杀坯!”
“你们说,我们到底还要等上多久啊?”
“林启,这是多少天了……连你也记不清了吗……”
随着时间的飞速流逝,六个少年的耐心都是耗尽。
后来不再是所有人都去了,每天每人轮流过去等待,到后面这个习惯也渐渐放下。所有人都睡得很迟,起得更晚,摆渡使仍然没有来。
来的,只有那无名的雀灵。
他们也想过强行出山,但是这练剑峰小院的禁制极为强大,别说出去,连声音都穿不出去。
试了大半个月,六个少年除了周启也都放弃了。
每日被关在这小院里,什么也干不了,只有对着空气修炼。一遍一遍的,用那枚已经捏碎的筑基宝石来提升自己的修炼。
院内的园圃上,那些鲜花异草每日都能长出二三十寸,足可充饥饮食。有时候吃不完还要用灵气炼化掉,免得发生异变。
周启是最后一个捏爆筑基宝石的,这时候他的仙根缺陷反倒成了优势。他的新鲜感保留的最完整。
去嚼一块口香糖,每天嚼个七八个小时,然后吐出来放在碗里,第二天接着继续。
他们有一种强暴筑基宝石的滑稽感受。
就像是,被遗忘的存在。
时间久了,六个少年放下了暴怒,放下了争执,也都默默接受了这个现状,最起码他们是带着希望活下去。也许明天,一切就能够改变。
偶然间换一种思路,除了不能离开这荒凉的小山脚下,其他的一切都是野蛮生长,宁静和谐。这漫长的等待里,只有专注练功,用修炼的辛劳来获取尽可能大的满足。
少年们渐渐的都长高大了许多,一日在看镜子时才发现胡须已经过寸。
“我们来这儿多久了?”
“好像是第三百九十天了。”
“胡说,明明是五百六十三天,我都一笔笔记着呢。”
“宋雪你有时候一口气都能睡上三天三夜,能记得个鬼啊,还是听我的吧,那是七百三十三天!”
“七百天了,那不是两年了?”
少年们都愣住了,他们每天都觉得度日如年,但谁能想到这翻身一觉就是两年。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快得有些无所适从。
真的过去了这么多时间吗,是不是有什么人再捣鬼啊?
少年们拥抱着苦涩。
“再等等吧,也许摆渡使大人们,都正在来的路上呢。”
“希望他们来的时候,我已经突破到了筑基六层。”
宋雪掰着指头,这两年他胖了。
少年们天性的乐观还在激励着他们,继续与这漫无边际的等待作战。也许明天就会等到,也许还要等上好久好久,更也许这一天永远也不会来。
渐渐的没有人再提这个事情了。
他们只是在这里生活下去,打发掉自己的宝贵青春年华罢了。
唯一的乐趣,就是偶尔能够看见,对面山道上那些意气风发满面得意的外门弟子,偶尔会有一两个天人般的女子,他们笑着从山道间走过,那是偶然的,来这偏僻山峰采取草药,打猎嬉闹。
他们每次都跑出来看,但是那些外门弟子,从来没有往山下瞧过,哪怕一次也没有。
有一天,李眠在这些人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身影他太难忘了,他迫不及待就要去嘲笑周启,但最后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说。都是同病相怜,还要互相伤害吗?
“唉……”李眠为这一眼,惆怅了整整三个月。
这些外门弟子的一气灵,与六个少年相仿的年纪,是如此的茁壮,谁心中都是满满艳羡之意。
“也许,我们也可以是他们……”
“好白,好大……”宋雪从睡梦中惊喜。
这半山腰的热闹,周启就从来不去看,看了也是闹心。
他自然地养成了一个习惯,每个大月都会选择一个威压最弱的时候,大概是所有内门弟子都去掌教的一三殿听道,来一次正大光明的灵感出游。
他每次出游时都被笼罩在一团云雾之中,能看到的东西极为有限,但这是他唯一一个可以了解这外门的方式。
时光倥偬,白马而过,
窗前吹来一阵风,那是同一种形状的落叶。
周启翻开枕头下的布袋翻开,才发现里头已经叠了满满一大片。是什么时候,怎么样也数不清了,就像这些年掉的头发。
“这叶子不是这练剑峰的……”周启喃喃自语。
这些时光里,六个仙苗朝夕相处,被时光雕琢着也达成了无奈的默契,每人轮流一日去一次园圃。去料理接下去的饮食,去整理其他设施的损毁,其他人专注修炼。
而每月的第十六日,便都休息一日,算是最大的调整。
除了在交情上的加深,面孔上的熟悉,他们最大的机缘还是在修炼上,李眠突破到了惊人的筑基八层,宋雪在第六层,也算是小有成就。
周启最慢,算是筑基三层的守门员。
但在这儿,他们也不敢私下打斗,更不敢做任何有违规矩的事情。修为高低,也不影响这什么情谊。比起这虚无缥缈的修炼,那失意困顿时的互相激励,才更值得提那么一嘴。
只有在这里这会儿,每个人才显得有些儿珍贵,有点儿重要,他们是偶尔想不开了,也可以说些心底话,但是不能超过三句。
朋友这两个字眼,忽然会在某个晚上开始发光,但又马上熄灭。
这短短几年时间,把这些才充满热血的仙苗们,拍打得都成了温水里的青蛙。他们的雄心壮志也渐渐消散了,在这样的漫长折磨中毫无希望地等待着。
六个不再是少年的少年,分着前后,都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从小山村来的废人中的废人罢了。这也许就是这困守年华,带给他们的醒悟,他们根本不是什么人中龙凤。
“这辈子能修炼到金丹期,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还想进内门啊,野心不小啊,我能在外门混个执事就够了!”
少年们最常谈的话题,除了仙苗团里那些见过的女人,就是这次摆渡使让他们等待的用意。他们也都不傻了,这不是简单的遗忘,而是一重考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答案呢?
这城北中是否一直是这样的惯例,用这样漫长的考验来观察他们这些仙苗呢?
“我看这样的举动,一定是大有深意啊!”宋雪的叹息,一声声都在感动。
“我们一定不能辜负摆渡使大人的苦心,只要先熬过这样的苦,才能够破茧成蝶。”
“对,你们想得太深刻了。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考验,大家要挺住!”
就在这样一次次地围炉谈话,一次次夜来失眠,一次次的练功耍贱中,他们从少年的幻想长成了青年的图景。
六个大小伙子在这无形之中也结下了无聊的感情,就算周启不愿意承认,但是此时他也不得不暂且放下对的仇恨。
但是两人都早有缘在先,这只是特殊情况下的权衡之计,等到解除了这样的羁绊和禁锢,那么到时候致他们生死相见的时刻。
李眠最看不惯周启平静面孔下,藏着的轻蔑,那种在心底的高人一等。
“少在那里自以为是,如果没有林晗,你根本进不来这里。”
“这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周启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见到她了?”
李眠正想着如何解释,周启自己说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