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娘的这么缺德,让我抓到我非把他剁了做腌肉不可。以后让老子怎么搞营生?!就这池子水,我再来洗羔羊崽子,你吃吗?啊?!你吃吗?呸,让老子抓到他,老子宰了他。”
一群人男男女女围着大池子里的一汪水,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这群人中嚷嚷得最凶的就是这个中年男人了,他看上去像一只蚕蛹,胖乎乎的,浑身都泛着油光,一颗硕大的脑袋黏在身子上,眼看满脸的肉垂下去淹没了脖子。
“我说虎子他爹,你都已经骂了好一阵儿了,你这么骂也骂不出来结果的。还是赶紧下去捞上来吧,捞上来看看是谁,眼下重要的是人,天大的事儿咱先放一放,对吧。”
“捞?谁去捞?他娘的这么晦气,也不知道谁家的骚娘们儿不看好了,跑到我这里来挡我的生路。”那“蚕蛹”瞥了一眼水池里浮着的女尸,厌恶地咒骂道。
“这李大壮也太不像话了,都什么时候了,这可是死了人的大事,他却只关心他的池子。”
“就是啊,平常觉得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做买卖实诚,想必也是个心善的人呢,如今看来……”
“嗐,管他干啥,我现在就想知道这谁家女人,可真是一丝不挂呢,瞧瞧这群男人们,可直勾勾盯着呢,这要是面儿朝上,可不是美得你们了。”
“呸,韩寡妇,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点儿。”李大壮拧着他肉球般的脑袋对着说话的女人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
“呦,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男人啊,就是这样,没一个好东西,往被窝里钻的时候嘴巴可不是这么硬气的呢,这提上了裤子,就是君子了呦,”被称作韩寡妇的女人似乎并不惧怕李大壮,继续扯着又尖又细的嗓子嚷嚷,“哎呦,难不成你还想掐死我不成吗?”
“你个骚货,你当老子不敢吗?”李大壮说着就要朝韩寡妇扑过去了,不过很快就被镇子里出了名的和事佬“胡子王”给拦住了。
“罢了,罢了,大丈夫休要跟妇人一般见识,汝就睁一眼闭一眼,正如赵木匠所言,当下最要紧之事当时这殍儿呀。”胡子王一边拨捋了一下自己的白胡子,一边文绉绉地扯出几句话。
周围原本叽叽喳喳议论李大壮和韩寡妇的人群犹如清晨惊醒的雏鸟一般,愣了一下,随即又叽叽喳喳起来。大家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重点该是那池子里的女尸,而不是男女偷情之事。
“就是啊,总得有人下水啊。”
“可不是,这不捞上来哪成啊。”
“难不成一直这么泡着吗?多慎得慌。”
……
再看那水池子,是李大壮用来洗牲畜的池子,池水自然也没那么干净。李大壮是个屠夫,镇子里多半的肉食都是源自他那里,他做生意也良心,这样的大池子准备了好几口。这个池子是最大,那些牲畜褪毛宰杀之前先在这池子里清洗一下,滤掉它们皮毛上的杂质。沉积许久的水垢绿了地融在池子里,夹杂这一些动物的粪便和皮毛。风一吹,池子里的酸臭的味道便乘着风飘进了大家的鼻子里。如今一个赤裸裸的女人僵直着身体呈趴窝状飘在池子里,长长的头发散开在水里,像是黑黑的水草一般。女人光洁的右肩膀上隐约能看到一道紫青的痕迹,像是被什么勒过一般,许是泡得太久了,她身体发白,那后背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看啊,在李大壮的池子里,干脆李大壮去捞算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伸张着正义,可就是没人愿意下水去捞,李大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他如今可真是被气得紧。
“我……我去。”叽叽喳喳的人群中挤出几个微弱的字,这几个字很快被大家捕捉到,于是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那个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个头矮矮的男子,黑瘦黑瘦的,被大家这么一看,紧张地赶紧低下头去,嘴唇都有些发青。
“喂,瘸子,你刚说你下去?”李大壮喊了一声,那男子便抬起头来,他嘴唇依然乌青,没有说话,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哈哈哈,二黑子要下去,这个瘸子,他说他下去,那你去呀,快下,这可是你碰女人的唯一机会了。”李大壮放肆的笑声响彻云霄,似乎现在讨论的不是关于尸体,而是什么天大的喜庆之事。
二黑子又低下了脑袋,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他只是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那你快去啊,愣着干什么?”李大壮收了笑,又呵斥道。
于是二黑子一瘸一拐地挪到池子边上,一手抓着瘸了腿,扭曲着下了水,他颤抖着慢慢靠近那已经泡得肿胀发白的女人。池子外面的其他人都静悄悄地,等着他靠近尸体,仿佛在举行葬礼一般。快到尸体旁边时二黑子不由得皱了皱鼻子,打了一喷嚏。
“这个时候打什么喷嚏啊。”
“快,快翻过来。”
“对,先看看是谁,我们也好赶紧去叫她的家人。”
二黑子倒是听话,吃力地掰着她的肩膀想把她转过来,但是确是那么地费劲,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那尸体整个翻个面儿。
“啊!妈呀,鬼,有鬼。”尸体翻过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更有胆小的女人家被吓得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