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伴随着清脆的泼水声,门里探出一张肥硕的脸来。
“哎呦呦,这不是铃铛嘛,你看婶儿这老眼昏花的,都没注意你走过来,弄脏了你的鞋吧。”那张满是肉的脸上堆着和善的笑。
“没事的吉子婶儿,水而已,很快就干了。”门前被叫作铃铛的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出门前刚换的新鞋,抬起笑盈盈的眉眼回了句。
“那就好,好在今儿天气不错,这水啊,也干净,昨晚你伯伯他泡脚来着,我忘记倒了。你说说这人年纪大了呀,很多事就忘。别担心,很快就干了。”那被叫作吉子婶的妇人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番,接着就转身进了门,背过手吱呀一声关上了门。那是一扇木质的红漆门,门上贴着一对面露凶色、张牙舞爪的门神,看起来是贴了有些日子了,原本鲜艳的色彩被雨水冲刷地暗淡了些许,一如那被日头晒浅了颜色的红漆。随着这一声“吱呀”,门神也跟着轻轻颤了几下。
再看那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歪歪扭扭的,不怎么光洁,深红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不算鲜亮,倒也干净利索。姑娘脸蛋儿红扑扑的,黑黑的睫毛上粘着小水珠,大概是被这清晨的露水亲吻过吧。她看着妇人进门的背影,收了笑,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打湿的鞋,接着又抬头看向那扇门。门神依然张牙舞爪地挂在门上,红漆门顶上是青瓦铺设的门檐,门两边是长满了青苔的石砖墙,墙不高,约摸不足三米。砌墙的石砖也不怎么规整,大小、形状,甚至颜色都是不一致的,但恰恰是这样的不规整却显出别一番的风味。花花绿绿的植物顺着石墙上横七竖八的砖缝顽强地冒出来,在墙面上吵吵闹闹地争地盘,好一番热闹的景象。沿着墙面四周延伸望过去,能看到院内屋子的屋顶,院内的那些屋子依然是青色的瓦,不规整的石砖墙。站在院门口,能看到四个这样的屋顶,这落院子里便是有四间这样的屋子。
小姑娘看得出了神一般,站了许久,两只麻雀吱吱呀呀地从她的脑袋顶上扑腾过去,她猛地回过神来,随即拢了拢肩膀上快要滑落的背篓,沿着小道继续往前走。这条小道如同田间小蛇一般顺着潺潺的溪流歪歪扭扭地爬行在村落间,蜿蜒着伸到远处的山林里去了。小道的两边是参差错落的屋舍,这些屋舍背靠着山,面朝着溪流,溪流的那边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当下正是丰盛的时节,浅绿、深绿、淡黄、金黄,可谓是五彩斑斓。
“呸,我去他妈的,还说老子疯了,你才疯了,你个疯婆子。”铃铛走了没多远就听到前面那户人家院里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那是双扇的黄漆木门,门上没有门神,一边倒贴着一个黑色的福字,红色的纸也已经褪成了淡红色,另一边是一个隐隐约约的菱形印记,大概是曾经也贴过一张同样的福字吧。
突然哐啷一声,黄漆门开了,出来一个精瘦精瘦的男人,二十来岁,大约一米七的样子,一件土黄色的褂子,皮肤却生得白净。单看这外形,与刚才那粗壮声线一点也不符。
“辰哥哥好。”铃铛有些胆怯地打了声招呼。
“哦,铃铛啊,这大早上的,去田里?还是上山?”男人看了一眼铃铛的背篓,收了收满脸的怒火回应了几句。
“上山。辰哥哥。那我先走了,再见,辰哥哥。”铃铛说着话加快了步子,似乎不想与眼前的男人再有多一分的交集。
“哎~这姑娘…”男人看着铃铛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铃铛没走几步就被突然窜出的大黄狗拦住了,那狗猛地窜出来,吓得她“啊”了一声。只见那大黄狗摇了两下尾巴,眯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盯着铃铛看了许久,随即又扯着白眼摇着尾巴转身离开了。铃铛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那狗拖着它扫把般的大尾巴走向它的窝棚。窝棚极其简陋,墙是石砖的,顶是指头粗细的柳枝搭成,上面随意铺了几块破旧的青瓦。棚顶的柳枝上粘了几块乌黑乌黑的,分不清楚是什么,大黄狗在那乌黑块儿上舔了两下,接着把它肥肥的屁股塞了进去趴在窝棚里了。铃铛盯着窝棚看了一会儿,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