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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解佩山

南荒大泽,渺无人烟。一望无际的草泽之上,瘴气四布。

宇昆门众人停在南荒大泽边缘,扎下营帐。玄芝长老会同若干弟子,即刻入泽寻找『敛羽草』。

虽早已料知『敛羽草』并不易寻,但一连七日毫无斩获之后,玄芝长老不得不放弃。退而求其次,他以数十味寻得到的现成草药另配新方,终让玄风真人的病情有所改善。

只是,替代方案效果不佳。玄风真人虽已能开口说话,却仍无法下地行走。眼看七年一次的开宗收徒仪式将至,而掌教真人却遭此大劫,宇昆门上下心急如焚。

转眼间,来到南荒大泽已然半月有余。掐指一算,众人再不及时返回,恐怕就来不及参加开宗收徒仪式了。玄风真人命玄炎长老携众先行归去,让玄芝及四大护法,陪自己在此疗伤。

众人去后的当晚,玄芝及四大护法趁着夜色掩护御剑而起,架着硕大的轿子消失在南荒大泽深处。营址已空,借着晦暗的星光,仅见几堆黑黢黢的篝火余烬。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从树梢上飞起,在南方迂回几圈后落在一个女子肩上。

『禀大祭司,玄风真人自下山之后,一直躺在那床上。在这两个月的行程中,他水米未进,似乎是真的病了。可如果真病得如此严重,四大护法御剑飞空抬他来此,定能节省一大半的时间。』

『他们应该是在防备强敌偷袭,宇昆门遇上大麻烦了。刘悠悠呢,她是几时消失的?』

『自与大祭司一战之后,悠悠姑娘就再没露过面。属下猜测,她藏在那顶轿子里。』

『返回宇昆门,嘱所有人留意小婴孩的动向。』大祭司轻声道,『转告给长老们,可以按计划行动了。』

乌鸦听完,腾空而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大祭司在原地站了很久,似乎在思量什么。终于,她迈步走向了南荒大泽。

一个多月后,四大护法从南荒大泽中飞空而出。他们御剑擎持着那顶硕大的轿子,飞快地掠过天际,返回宇昆门去了。

南荒大泽深入七千里,有一座小山,此山名为『解佩山』。山名已无人知晓确切的来历,不过在灵族传说中,南荒大泽以南,是南荒之海。一位上古仙子因与情郎有隙,投南荒之海自溺。她投海前解下了定情玉佩,弃置于此。百世千劫之后,玉佩化为此山。

三千年前,这座山曾是流霜仙子的隐居之所。流霜仙子亡故后的漫长岁月里,它又成了月仙的居处。如今,刘悠悠成了它的主人。

《流霜小札》中记载,解佩山乃清秀之地,遍山竹林。而南荒大泽,更是漠漠万里,奇花异草,满目琳浪,是天下灵族的故乡。如今南荒大泽瘴气弥散,侵山蚀石,解佩山已是一片荒凉,不复当初。

解佩山顶之上,有一块九尺多高的硕大的青石。悠悠便躺在这块大石上,朝南方的际野楞楞地出神。

自从失去了摄魂草中的千英大哥哥后,悠悠就仿佛失去了心中的依靠。这半年以来,她心浮气躁,修为毫无长进。但流霜仙子的洞府之内藏书颇丰,灵族曾经恢弘壮阔的历史,令悠悠的眼界开阔不少。

大祭司曾对千英说道月仙寿数将终,这件事一直令悠悠牵肠挂肚。月仙带姐姐出了千英宗之后便再无音讯,不知她们去了何方,境况如何。悠悠暗自盘算,倘若这人间尚有月仙的归处,恐怕就是解佩山这里了。大半年时光转眼已逝,她们还没有回来。

忽然,耳畔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悠悠循声望去,遥见数人在追杀一人。被追杀者,却只顾拼命朝前奔跑,一任背后的追杀者发出的火球术、时不时地击中自己。虽距离颇远,但已见逃命之人袒露的背部灼出骇人的焦烟,倒将下去。

悠悠看到逃命者奔往的方向正是解佩山,顿时疑窦丛生,当即施展『千里遁行术』,转瞬来到逃亡者身边。观一眼逃亡者头上的冠饰,悠悠已心中有数。

『这个人,我保下了。』悠悠道。

『快请月仙,快请月仙,你打不过他们。』逃亡的老者,声音嘶哑。

『小娃娃,宙苍派清理门户,不识好歹,会枉送性命。』四人虽口上如此说,却已提剑聚气,准备联手格杀,丝毫没有轻视悠悠这个小娃娃的意思。

『要清理门户,只怕也应是宙苍派掌门玉琦真人清理尔等。』悠悠道。

悠悠话音刚落,四人已提剑刺来。悠悠飞身而起,随手撒下一把符箓。符箓顿时结成阵网,烟雾自上而下覆住全阵。千条冰锥破地而出,百道火箭迂回穿梭,四人顿时忙作一团。

悠悠趁势翻空而落,甩出一道紫符后,拉起玉琦真人掠到几十丈外。足尖尚未着地,百道雷光已引下。悠悠为不错过时机,手搭玉琦真人之肩,用力一按,再次腾空。随着悠悠手指一示,百道雷光竟如懂事一般,裹挟着撼人心魄的轰鸣炸裂之声,齐齐劈向其中一人。当即,这万钧雷霆之威,将那人活活劈成一段焦炭。

另外三人大为惊恐,身形一滞,顿时全部挂彩。但他们修为毕竟不俗,也勇气过人。一人竟自愿牺牲,悬身以剑刺地,赌这里是阵眼。不幸的是,他错了。结果一根硕大的冰锥自头顶百汇而入,直直贯入胸腔。

在其丹田气海将毁之时,忽然爆烈开来。原来,这一剑之后,他根本就没打算再活。而是凝丹田之气自爆,为队友荡开阵内杀机。令他们有着力之处,着力之机,得以冲出阵来。

悠悠心下一惊,她已没有高阶的符箓了。她原本只是在山顶散心,根本没有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做任何准备。

上一次与大祭司交手,是她准备很久的结果。那次她全是在展示部署、运作五行杀阵的能为。这一次,一举灭杀两名对头,自然也是杀阵之功。眼下,符已用尽,她也只好硬撑。

悠悠撒出仅余的数道符,虽然这种仅用于术法引导的低阶导引符,明明一张就够了。但是如果没能取胜的话,也就再也用不上它们了,悠悠索性全部撒出。这是她第一次以自身功力转运五行罡气来参与实战。

顿时风声大作,黄色的瘴气混在风中,令人胸中气息为之一滞。悠悠身形一闪,立刻滑入一双敌人的剑光之中游走战斗。不料想敌对二人,个个修为了得。悠悠使御出来的五行罡气,劲力与对方两把剑都似在神海境之中,并无绝对优势。

缠斗一番之后,二人见占不得悠悠的便宜。毕竟悠悠以外气之力,消磨二人丹田之力。久战之下,优劣不言自明。

两位对头一个照面,互生默契于心,二人分侧合击。他们试图找出一个机会,迫使悠悠无暇使御外气,然后合力迫使悠悠拼内劲修为,从而将悠悠格杀。

看出二人诡计,玉琦真人大声提示悠悠,不要被二人分侧合击。可悠悠已无力摆脱这个局面,渐渐疲于应付。手上一慢,后颈一缕头发已被切下。

虽大为惊叹悠悠的修为,但玉琦真人心中也明白:这女娃娃怕是要把命搁在这儿了。

料无生机,玉琦真人解冠除冕,挥剑断发,披散于面额之上,仰天长啸:

『宙苍第九代掌门玉琦子,愧对列祖列宗。无力护我宗门,致手足为魔物夺舍,宙苍被魔人把控。今日削发覆面,以身殉道,谢罪于九泉之下。』

悠悠闻得『夺舍』二字,心中猛然一痛。手上的天罡御风诀一缓,顿时被二人以真气分侧迫击。她无力御气,只好以内劲相迎,否则登时就是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两个对头是神海境初阶,她虽已是神海境颠峰,但这样拼力是绝计抵不过的。这一刻,她的身体仿佛被冲荡的真气撕裂。悠悠几乎要痛得失去意识的一刹那,幽冥裂魄掌的劲力自丹田喷涌,从双掌溢出。

倏然,一阵裂破苍穹的震颤。直把两个敌人,以及腾空助剑而来的玉琦真人,震到数丈之外。悠悠并没有失去意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从神海境进阶到了元丹境。这一刻,她已无暇思索自己尚在半空的问题。没有调整身形的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两个对头已气绝而亡,悠悠明白他们死得并不像表面上这样安详。他二人的三魂七魄,已被幽冥裂魄掌打得灰飞烟灭,化为虚无寂空。这门功夫,她之前从没用过。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如何使将出来。符箓术令她痴迷于驱使外气,却忘了内丹之中,尚有此等鬼族绝学。

悠悠扶起苏醒的玉琦子,以『千里遁行术』奔向解佩山。

晚潮暗涨,抬升的泥泽迅速湮没了眼前的战场。七千里外的南荒大泽入口,透过弥漫在草泽中那混浊而昏黄的瘴气,影影绰绰间,似乎是一个修士,正朝着大泽腹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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